天空中的乌云仿佛也散去了一些,月光重新洒落,映照着一片狼藉的封魔台。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疲惫而又庆幸的神色。
李玄霄等人收势,向空中的顾洛璃躬身行礼:“国师神威!”
国师点了点头,让他们打扫战场,趁着无人关注,身形瞬间闪过。
国师顾洛璃飘然落地,月白道袍纤尘不染,只是绝美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动用强大法力后的淡淡倦意。
那一剑对她的消耗很大,若是以前这一剑的消耗,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但如今,她要耗费实力来压制那股劫力。
自然而然就有些捉襟见肘。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便精准地投向了许长生和小公主所在的方位,仿佛从一开始就锁定着那里。
她身影微动,如同瞬移般,下一刻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身旁。
看到国师,许长生立刻行礼,说道:“卑职见过国师。”
国师的目光落在许长生的身上,上下打量,只感觉眼前的陌生男人带给她一种格外熟悉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
没有多看,微微抬首,随后将目光转移到小公主的身上。
“元曦,可曾受伤?”顾洛璃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国师!”小公主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裹紧带着许长生体味的衣袍,带着哭腔道:“本宫没事多亏了宋长庚舍命相救”
她下意识地维护了许长生的化名,心中复杂,既有感激,也有一丝莫名的情愫。
顾洛璃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掠过许长生,淡淡道:“无事便好。
你的身份珍贵,乃是皇室百年来血脉最纯者,你若受辱受伤受害,对国运龙脉来说都有极大危害。
邪教窥准本座闭关压制劫力之机作乱,意在搅乱龙脉气运,其心可诛。
还好你无碍,否则对大炎而言,今日那些邪教的所作所为,对大炎凶害不止。
尔等有功,事后自有封赏。”
顾洛璃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掠过许长生,算是认可了他的功劳。
但就在这时,她远超凡俗的灵觉敏锐地捕捉到,数道不弱的气息正飞速向封魔台靠近,为首的正是太子夏丹青。
电光火石之间,顾洛璃眸光一凝,落在小公主的身上,又看了一眼许长生。
没有任何犹豫,玉手闪电般探出。
“唰啦!”
披在小公主身上的那件属于许长生的、染着血污、象征着底层身份的处刑人外袍,被国师毫不犹豫地一把扯下。
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小公主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刹那间又是春光外泄,雪白的皮肤在空气中白的亮眼。
小公主和许长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
下一刻,一件素雅洁净、蕴含着淡淡清冷道蕴的月白道袍,如同流云般展开,轻柔而迅速地裹住了小公主的身子,将她的狼狈与可能外泄的春光严实实地遮蔽起来。
而那件被扯下的处刑人衣袍,则被顾洛璃随手抛还给了许长生。
这一扯、一披、一抛,发生在瞬息之间。
小公主先是错愕,随即感受到道袍上传来的清冷安神气息,又看到国师那平静无波却深邃如渊的眼神,她瞬间明白了过来。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夹杂着后怕。
是啊!
自己堂堂大炎公主,金枝玉叶,若是被众人看到此刻披着一个卑微处刑人、而且还是男子的外袍,纵然此人是救命恩人,但传扬出去,会引来多少不堪的遐想与非议?
皇室颜面何存?
太子的猜忌、朝臣的攻讦恐怕到时候,不仅功劳会变味,甚至可能给许长生引来杀身之祸。
但若是是国师的衣袍。
便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国师此举,是在保护她,也是在变相保护宋长庚。
许长生接过自己被抛还的、带着小公主体温和淡淡馨香的衣袍,心中也是一片雪亮。
他刚才情急之下只想到避寒遮体,却低估了这身份差距带来的巨大风险。
国师心思之缜密,处事之果决,令人心惊,也更令人感激。
这是无声的警告,也是无声的回护。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明悟与一丝后怕。
无需国师任何解释,他们都懂了这看似不近人情举动背后的深意。
“整理好衣冠,莫要失了皇家体统。”顾洛璃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公主连忙低头,手忙脚乱地将宽大的道袍紧紧裹好,系上衣带,虽然里面衣衫依旧破烂,但外表总算恢复了应有的端庄。
许长生也迅速将自己的处刑人衣袍穿回,尽管破损不堪,但至少表明了身份。
几乎就在小公主刚整理好道袍的下一秒——
“元曦!元曦你在哪?!”太子夏丹青焦急万分的声音便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他带着九皇子夏唐邑以及一队御林军,急匆匆地冲上了封魔台,目光焦急地四处扫视。
太子很快看到披着道袍、虽然狼狈但似乎无恙的小公主,明显松了一口气,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尤其是当他敏锐地注意到小公主之前可能衣衫不整,而现在披着的是国师的道袍时,那抹复杂中更添了一丝阴霾。
他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小公主的双肩,目光锐利地扫过她凌乱的发髻、破损的衣衫虽然被外袍罩住,但边缘仍能看到里面的破烂宫装,声音因为极度的焦虑和某种恐惧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甚至有些失态的急迫:
“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他死死盯着小公主的眼睛,双手不自觉地用力,指节发白。
他真正想问的是:你的清白还在不在?!这关乎的不仅是妹妹的声誉,更是皇族气运的稳定,以及他这位太子的根基!
若元曦真被玷污,皇室气运必生波澜,作为这位最珍贵小公主的同胞,亲生哥哥,他也会受到牵连。
他个人的气运必定会受到波动,这种气运的影响甚至可能对直接的影响它的太子之位!
九皇子夏唐邑也是一脸担忧地跑过来:“皇姐!你没事吧?吓死臣弟了!”
但他听到太子如此直白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追问,尤其是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不由得微微蹙眉,觉得太子哥哥此话太过不妥,若皇姐真遭不幸,这般追问岂不是在伤口上撒盐?
他轻轻拉了拉太子的衣袖,低声道:“皇兄,皇姐受惊了,先让她缓缓”
好在小公主并没有过多深思,这太子急切的追问,其中蕴含的更深的一些东西。
只当是哥哥的关心。
巨大的委屈和后怕再次涌上心头,眼泪掉得更凶,她指着身旁因失血和脱力而脸色苍白的许长生,哭道:“太子哥哥!是宋长庚!是宋长庚救了我!要不是他我我就被那些坏人呜呜呜”
她泣不成声,但话语里的意思很清楚——她在最后关头被救下了,清白得以保全。
太子夏丹青闻言,心中那块悬着的千斤巨石终于“咚”地一声落了地,紧绷的脸色瞬间缓和,甚至闪过一丝如释重负。
太子闻言,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终于“咚”地一声落地,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追问有多么不妥和失态。
若妹妹真遭不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感激地看了一眼许长生,语气缓和道:“宋长庚?嗯,你护驾有功,孤记下了!定当重赏!”
这时,大皇子夏鸿运也带着其妹怀瑶公主以及一众侍卫赶到。
看到这么多人影,不由得让许长生啧啧出声,这一回,这帮邪教徒搞出来的动静,可真当是不小,整个皇宫所有的高官贵人们估计都被惊动了。
他的目光少数过人群,立刻落在了另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身上。
那难道就是长公主怀瑶?
怀瑶公主生得杏眼琼鼻,瓜子脸,身材高挑丰腴,比小公主更显成熟风韵,一身华贵宫装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气质冷艳,御姐风范十足。
她的目光冷静地扫过混乱的现场,在狼狈的小公主和站在一旁、后背衣衫破碎、却身姿挺拔、气血旺盛的许长生身上停留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与思索。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残垣断壁,血气未散。
就在这时,镇魔司将军李玄霄、御林军统领周康、锦衣卫指挥使毛疆三人互视一眼,齐齐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面带愧色与请罪之态。
李玄霄率先开口,声音沉重:“殿下。末将等无能,执掌镇魔司却疏于防范,致使封魔大阵被破,妖魔肆虐,惊扰圣驾,危及公主凤体。
此乃臣等失职之大罪,恳请殿下重罚!”
他身为镇魔司最高统帅,责任首当其冲。
周康紧接着道:“末将周康,统领宫禁护卫,竟让邪教妖人潜入深宫,劫持公主,酿此大祸。
护卫不力,罪该万死!请殿下治罪!”
毛疆也沉声道:“臣毛疆,执掌锦衣卫,监察百官、刺探情报,却未能预先察觉血莲教如此惊天阴谋,致使皇城动荡,臣难辞其咎。
请殿下依律严惩!”
太子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位重臣,眼神复杂。
他深知此事背后牵连甚大,邪教处心积虑,绝非寻常失职所能概括。
三人也知道这其实和他们没多大的关系,但是有些事情不上秤,是屁事没有,上了秤就是万斤打不住。
别管叭叭的后续如何,先请个罪,在太子面前就挂个脸面再说。
回头皇帝那边怪罪起来,太子也能帮他们说说话。
毕竟今天这个事情,要是小公主真遭了罪,真的丢了身子,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不说人头滚落,但是这辈子也别想再往上爬,甚至皇帝怪罪下来,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如今,太子是主心骨,赶紧在太子这里刷个脸面,回头让太子帮着说说话。
总是好的。
相信太子也不会拒绝。
夏丹青也不是傻子,知道三人心中是怎么想的,现在稳定人心、全力善后才是首要。
更重要的是,他若是帮了这三个人,这三个人就得欠他一份人情,顺着这份人情,再把三人拉到自己这边阵营中来。
绝对算得上是因祸得福的一桩妙事。
旁边大皇子的表情就不是很好,他来晚了…若是他来的早,主持这番局面,但未必不能从小公主亲哥哥手中抢过这份职责,抢过这份诚意。
太子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虚扶一下,语气缓和却带着威严:
“诸位爱卿,且先起身。
此事诡异,邪教谋划深远,确非寻常。
眼下非是论罪之时,当务之急是肃清余孽,稳定人心,恢复皇城秩序。尔等之过,容后详查再议。
眼下,需戴罪立功,若再出差池,数罪并罚!”
“末将(臣)等,谢殿下宽宥!定当竭尽全力,戴罪立功!”三人齐声应道,心中稍安,但也知此事绝难轻易揭过。
太子夏丹青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波澜,俊朗的面容上迅速恢复了储君的威严与冷静。
他环视一片狼藉的封魔台,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开始部署善后:
“李将军!”他看向镇魔司将军李玄霄。
“末将在!”李玄霄抱拳躬身,甲胄铿锵。
“即刻率镇魔卫,协同御林军,彻底清扫战场,清点伤亡,救治伤员。所有妖魔残骸、邪教器物,一律封存,严加看管。”
“末将遵命!”李玄霄沉声应诺,立刻转身对麾下银甲卫发出指令,行动迅捷。
“周统领!”太子目光转向御林军统领周康。
“末将在!”一位身披重甲、面容刚毅的中年将领踏步上前。
“封锁皇宫各门,增派岗哨,严查出入。宫内所有区域,给孤一寸一寸地搜!绝不容许再有邪教余孽藏匿!”
“遵殿下令!”周康领命,立刻安排下属传递命令。
“毛指挥使!”太子又看向一旁身着飞鱼服、气质精干的锦衣卫指挥使毛疆。
“臣在!”毛疆上前一步,躬身听令。
“锦衣卫全力配合,动用一切暗线,深挖邪教渗透根源。
凡有嫌疑者,无论涉及何人,一律严查不贷!”
“臣,领旨!”毛疆眼中寒光一闪,肃然应道。
一切井然有序的安排下去。
这时,小公主夏元曦在宫女的搀扶下,情绪稍稍平复,但依旧紧紧裹着国师那件宽大的道袍,脸色苍白,我见犹怜。
太子转身,走到妹妹身边,语气温和了许多:“元曦,此地不宜久留,邪气未散,随皇兄回宫吧,母后定然忧心至极。”
小公主点了点头,顺从地被太子扶着转身欲行。
但走出两步,她忽然停下,回头望向一直低调站在角落、努力减少存在感的许长生,大声喊道:“宋长庚!谢谢你舍命救了本宫!你的功劳,本宫记下了。定要父皇重重赏你。”
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再次聚焦到了许长生身上。
许长生心中暗叹一声“小祖宗你可别给我拉仇恨了”,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立刻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平稳道:“殿下洪福齐天,自有天佑。
卑职身为镇魔司处刑人,护卫殿下周全乃分内之责,不敢言功。
殿下安然,便是对卑职最大的赏赐。”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忠心,又将功劳归於公主的“天佑”和自己的“本分”,极力淡化个人作用。
俗称装鸵鸟。
真不想出风头。
要出风头也是大号出啊,小号装什么逼呀?
许长生心中哀叹不已。
太子深深看了许长生一眼,目光中审视居多,但此刻也无心多言,只是淡淡道:“你有此心,甚好。
功劳簿上,自有公论。元曦,我们走。”
说罢,便护着小公主,在一众御林军和宫人的簇拥下,快步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九皇子夏唐邑也紧跟其后,担忧地看着姐姐的背影。
大皇子夏弘毅和怀瑶公主则留在原地,与李玄霄等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似在了解情况。
怀瑶公主那双冷艳的眸子,状似无意地再次扫过许长生,目光深邃,带着一丝探究。
随着皇室核心人员的离去,现场气氛稍缓,但肃杀依旧。
李玄霄等人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善后工作中。
许长生暗自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暂时从风暴眼中脱身。
他正准备悄无声息地溜回住处,运功疗伤,并好好消化今晚的惊心动魄与那巨大的收获。
然而,他敏锐的神识立刻捕捉到两道若有实质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自己身上。
一道,来自即将离去的国师顾洛璃。她已转身,衣袂飘飘,仿佛要融入月色,但在离去前的最后一瞥,那清冷的目光穿越人群,精准地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仿佛能洞悉灵魂的审视,以及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疑惑。
另一道,则来自那位并未随太子一同离开的怀瑶长公主。
她正与兄长低语,但眼角的余光,却带着一种更加直接、甚至带有几分算计和意味深长的打量,毫不掩饰地停留在许长生身上,仿佛在评估一件意想不到的“工具”或“变数”。
许长生心里咯噔一下,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
暗叫一声:“麻烦!这下真是想低调也难了。”
他摸了摸鼻子,感受到那两道目光带来的无形压力,知道这皇城的水,经此一役,对他而言,已是深不见底,暗流更急了。
但也无可奈何。
毕竟他还真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公主受辱不救啊?
再怎么也是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三好青年。
这个地方又还没出现“不是你撞的,为什么要扶?”做点好事,还是能做的。
更何况光是小公主的一番春光,就足够赏心悦目。
他只能硬着头皮,先应付完眼前的局面,再图后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