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云海之上,一艘流线型的玄色云舟“青鸾”正破开层层云雾,向着东方疾驰。
舟身符文流转,将高空凛冽的罡风隔绝在外,舟内平稳如陆。
此时,已是离开长安的第十五日。估算行程,最多再有五日,便可抵达此次平叛的目的地——河州。
云舟一间静室内,许长生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敛,周身隐隐有气血奔流之声,如同潮汐涌动。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气息凝练如箭,在静室中带起一阵微风。
“第三个洞天,已触手可及。气血积累已然足够,洞天壁垒清晰可见,最多再有两三日水磨工夫,便可一举开辟成功!”
许长生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和那冥冥中即将破开的壁垒,心中充满期待。
开辟洞天,是武夫修行路上至关重要的关卡,每多开辟一个,根基便雄厚一分,未来潜力更大。他凭借吞噬宝珠和分身源源不断输送回来的气血资源,修行速度远超常人。
“啧啧,你小子,这修行速度,真是让人眼红。”玄天真人的魂体从许长生怀中玉佩飘出,虚幻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叹,“寻常武夫,开辟一个洞天便需数年甚至十数年苦功,你倒好,这第三个洞天眼看就要成了。若是真让你开辟出传说中的十洞天,再凭借你如今已堪比上位武夫的神魂力量乖乖,贫道简直不敢想象,你小子的未来能走到何等地步!”
许长生闻言,笑了笑,语气带着一丝掌控局面的从容:“真人过誉了。也是运气好,在镇魔司那边埋下的‘钉子’足够得力,资源供给不断,才能如此顺畅。
这一手简直堪称最伟大的操盘。”
他所说的“钉子”,自然是指潜伏在镇魔司、化名“宋长庚”的分身。
这些日子,分身几乎每日都在处决妖魔,通过吞噬宝珠的神秘联系,将磅礴的气血之力隔空传递回来,成为他修行最大的助益。
“操盘?”玄天真人魂体晃动,露出疑惑之色,“此乃何意?”
许长生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就是嗯,一种经营算计的手段。说起来,还好自那日之后,凤临公主那边再无异动,没去找‘宋长庚’的麻烦,看来上次可能真是我多心了。”
他想起离开长安前,分身被凤临公主那意味深长的一瞥,当时确实让他心头一跳。
但时间过去半月,风平浪静,想必只是巧合,或是那小公主一时兴起罢了。
玄天真人嗯了一声,未再多言,魂体缓缓隐去。
许长生收敛心神,不再多想。他起身走到床榻边,绮罗郡主正裹着锦被,睡得香甜,绝美的脸颊上还带着一丝慵懒满足的红晕,显然先前一番“深入交流的修炼”让她耗神不少。
许长生嘴角微勾,俯身轻轻捏了捏郡主挺翘的鼻尖,又为她掖好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上榻,从身后将温香软玉的佳人揽入怀中,嗅着发间清香,闭目调息,继续温养那即将成型的第三洞天。
与此同时,数千里之外,长安城,镇魔司。
许长生刚刚从阴森的地牢中走出,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煞气,但眼神清明,气息平稳,丝毫看不出刚处决了一头凶戾妖魔的疲惫。
只有获得修行资源的轻松和惬意。
这座地牢对于他而言,简直就是一场饕餮盛宴,一场无法言喻的自助餐厅。
守在出口的一名典狱文书看到他出来,忍不住啧啧称奇:“宋老弟,又完事了?你这也忒拼了!这个月几乎全勤呐。
老子在这干了十几年,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命不,是精力这么旺盛的处刑人。
那些妖魔的煞气,对你都没点影响?”
许长生(笑了笑,笑容平和,带着几分刻意表现的“仇恨”与“坚毅”,用“宋长庚”的身份回答道:“多谢老哥关心。与妖魔有不共戴天之仇,只恨不能杀得更多些。
些许煞气,算不得什么。”
那文书摇了摇头,竖起大拇指:“是条汉子。
不过也得当心身体,弦绷得太紧易断。
典狱长刚吩咐了,最近牢里清净了些,后面几天也没什么任务了,接下来几天大伙儿都轮休,你也好好歇歇,回家看看亲人什么的。”
“轮休?”许长生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多谢老哥告知。”
辞别文书,他走出镇魔司那压抑的黑岩大门。
夕阳余晖洒在身上,驱散了些许地牢的阴寒。
他深吸一口外面清新的空气,心思活络起来。
“轮休几日正好。一直困在这镇魔司,也该用这个身份,好好逛逛这长安城了。”
他摸了摸怀里鼓鼓的钱袋,里面是这半月来处刑妖魔获得的赏金,颇为丰厚。
“之前顶着‘楚家嫡子’或‘郡主近臣’的身份,行事总有顾忌。如今这‘宋长庚’,孑然一身,正好方便行事。”
他先回住处,换下那身标志性的暗红色处刑人服制,穿上一套寻常的青布衣衫,仔细易容,确认看不出破绽,这才施施然朝着皇城外的繁华市井走去。
然而,他刚走出宫门不远,经过一处相对僻静的宫苑夹道时,强大的神魂便敏锐地察觉到后方有破空之声袭来。
速度不快,力道也不大,更像是个玩笑?
许长生下意识地侧身,闪电般出手,精准地将飞来之物抓在手中。
触手柔软,带着丝缎的顺滑和淡淡的馨香——竟是一个五彩丝线缠绕的精致绣球!
看到这熟悉的绣球,许长生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他僵硬地抬起头,循着绣球来的方向望去。
果然,只见不远处,一袭如火红裙的凤临公主夏元曦,正带着两名贴身宫女,俏生生地站在一株花树下,巧笑倩兮地望着他。
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眸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狡黠与兴趣。
“完了”许长生头皮一阵发麻,但反应极快,立刻躬身低头,双手捧着绣球,用刻意改变的、带着几分惶恐的嗓音道:“卑卑职宋长庚,不知是殿下驾到,冲撞凤驾,罪该万死。”
他心中急转,打定主意装傻充愣,绝不承认。
小公主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他面前,没有立刻去接绣球,反而背着小手,歪着头,上下打量着他,粉嫩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咦?你认得本宫?”
许长生心中一凛,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连忙找补,语气愈发“惶恐”:“殿下凤仪,天下皆知。卑职虽身份低微,在宫中当差,也也需认得各位贵人,以免冲撞。”
这话合情合理,处刑人地位卑贱,认清贵人避免惹祸是基本生存法则。
“哦?是吗?”小公主拖长了语调,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在他身上转了转,忽然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起来吧。看你身手不错,反应挺快。
正好,本宫闷得慌,你,陪本宫玩会儿。”
许长生心里叫苦不迭,脸上却挤出为难之色:“殿下明鉴。
卑职身份卑贱,浑身污秽血气,恐污了殿下的眼,更不配与殿下同乐。殿下若想玩耍,自有各位宫女姐姐相伴,她们心灵手巧,定能”
“闭嘴!”小公主柳眉一竖,双手叉腰,拿出了公主的威仪,“本宫让你陪,你就得陪。
你一个小小的镇魔司处刑人,还敢违抗本宫的命令不成?信不信本宫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许长生心中暗骂,这小祖宗真是难缠。
他只得“无奈”地躬身:“卑职不敢!只是只是怕有损殿下清誉”
“清誉?”小公主眼珠一转,忽然露出一个“我早有准备”的得意笑容,“这好办!那你以后就当本宫的嗯狗奴才好了!对,就是本宫的人!本宫让自己的随从陪着玩,总没人说闲话了吧?快起来!”
狗奴才?还‘本宫的人’?这不就是变相的许长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怎么这丫头对收“奴才”这么执着?之前对“许长生”也是这套!
见许长生还僵着不动,小公主跺了跺脚,加重了语气:“喂!宋长庚!本宫的话就是旨意。
抗旨不尊是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吧?”
这话带着明显的威胁。许长生知道再推脱下去,这无法无天的小公主真可能干出点什么事来。他只得硬着头皮,“感激涕零”地谢恩:“卑职叩谢殿下恩典。
只是卑职粗鄙,恐扫了殿下雅兴”
“少废话!跟上!”小公主见他服软,顿时眉开眼笑,转身就朝附近的御花园走去。
于是,接下来的一幕让许多远远看见的宫人目瞪口呆。
尊贵的凤临公主,竟然和一个穿着普通青布衣、一看就不是什么高贵出身的小子,在花园空地上踢绣球?!
许长生心中无比别扭,但还得装出笨手笨脚、小心翼翼的样子陪玩,生怕露出半点会武功的痕迹。
踢了一会儿,小公主额角见汗,嚷嚷着累了,又把他拉到一处凉亭。
“不踢球了!宋长庚,陪本宫下棋!”小公主兴致勃勃地吩咐宫女摆上棋具。
许长生松了口气,下棋总比踢球强,至少不用肢体动作那么大。
然而,当宫女将一副绘制精美、类似地图的棋盘和一堆造型可爱的小棋子摆上来时,他定睛一看,差点眼珠子瞪出来——这他妈不是他当初搞出来给这小公主解闷的“大富翁”吗?!
这种棋他之前可是把这位小公主赢得一塌糊涂,但是现在他肯定得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殿、殿下,这是何种棋局?卑职从未见过,愚钝不堪,怕是规则都学不会,平白惹您生气”许长生赶紧装傻,想把这差事推掉。
小公主得意地扬起小脸:“没见识了吧?这叫长安富贵图,可好玩了!不会?本宫教你!很简单的!”她不由分说,开始讲解规则。
许长生心里那个苦啊,这规则他比小公主还熟。
但此刻只能硬着头皮,装作认真听讲,时不时还“笨拙”地提个弱智问题,比如“殿下,这‘机会’卡是何意?”
把小公主逗得咯咯直笑,觉得这个新“玩具”又听话又有趣。
然而,正所谓熟极而流,一旦开始实战,身体的本能有时会战胜理智。
当小公主掷出骰子,棋子走过他买过的一块地的时候,许长生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老玩家的熟练口吻说道:“殿下该花钱了…”
话一出口,他就暗道糟糕。
不对,小公主似乎还没给他说过过别人的地是要给钱的。
果然,小公主下一秒,缓缓抬起头,那双清澈明亮的桃花眸微微眯起,带着一种探究的、似笑非笑的神情,紧紧盯着许长生:“哦?宋长庚你学得很快嘛?你怎么知道本宫过你买的地要给你钱的?本宫没教过你这一点吧?”
许长生嘴角抽了一抽,脑海中灵光一闪,急中生智道:“卑、卑职猜出来的,您看这些有些规则卡里不是记载了一些规则吗?比如这张规则,卡里有减免一次过路费,卑职便猜测这过路费的缘由。”
小公主盯着他看了几秒,直看得他头皮发麻,才忽然展颜一笑,仿佛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算了算了,猜得挺准,本宫给钱!”
但许长生分明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接下来的游戏,许长生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扮演好一个“运气时好时坏、偶尔灵光一现”的萌新玩家。
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对游戏机制的理解,还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痕迹。
又玩了几轮,一名宫女匆匆走来禀报:“殿下,太子殿下和许文业许公子来了,说寻您有事。”
小公主一听,秀眉顿时蹙起,小脸垮了下来,不满地嘟囔:“许文业?他怎么又来了?烦死了!本宫说了不想见他!”
宫女噤若寒蝉。
许长生心中却是一喜:机会来了。
他立刻起身,恭敬道:“殿下既有贵客到访,卑职身份低微,实在不便在此,以免冲撞贵人,卑职先行告退。”说着就想溜。
“站住!”
小公主一声娇叱,小手“啪”地一拍石桌,杏眼圆睁:“宋长庚!本宫让你走了吗?”
许长生脚步僵住,无奈转身:“殿下”
小公主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忽然露出一个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笑容,她上下打量着许长生,压低声音道:“喂,宋长庚,你想不想帮本宫个忙?”
“呃…启禀殿下,卑职身份低微能力低微,想帮殿下的忙,但也实在是爱莫能助啊,怕是误了殿下的事情。”
许长生:不想。
小公主美眸一瞪:“你想!”
“卑职…”
“你想!!!”
“卑职愿闻其详。”许长生无奈道。
“简单!”小公主狡黠一笑,“那许文业讨厌得很,老是缠着本宫。
你待会儿想办法,帮本宫小小地‘恶心’他一下。帮本宫把他打发了。”
许长生听得目瞪口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小祖宗是真敢想啊!让他去恶心许家嫡子、太子的座上宾?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吗?
他连忙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殿下饶命。
卑职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许公子何等身份,卑职冲撞了他,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殿下您就高抬贵手,放过卑职吧!”
见许长生吓得脸都白了(装的)。
小公主不满地撅起嘴,但眼珠一转,似乎又有了新主意。她对左右宫女挥了挥手:“你们都先退下,离远点守着,没本宫吩咐,不准过来。”
宫女们依言退到远处。
凉亭内,只剩下小公主和许长生两人。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小公主站起身,绕过石桌,一步步走到许长生面前。
她微微仰起那张倾国倾城的小脸,一双桃花眸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光芒,一眨不眨地盯着的眼睛。
许长生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强作镇定地低下头:“殿下?”
小公主却不说话,只是凑得更近,几乎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带着甜甜的香气拂在脸上。
她仔细地、一寸寸地打量着许长生的脸,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剥开他脸上那层伪装的皮囊。
就在许长生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的时候,小公主忽然停下了审视。
她粉嫩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致狡黠、得意又带着点“我可算逮到你了”的坏笑。
然后,她用那清脆悦耳、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许长生耳边的声音,一字一顿,慢悠悠地说道:
“许、长、生——”
“你搁这儿跟本宫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真以为你换张脸,本宫就认不出你啦?”
“非要逼本宫揭穿你的身份是吧?”
许长生:“”
不是?你跟我搁这搁这搁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