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调息了片刻,皇甫梵律感觉恢复了些气力,便从许长生怀中挣脱开来,自己站直了身体,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已能自理。
这时,战场也大致清理完毕。
康震岳强忍悲痛,指挥人手押解着俘虏的妖物,抬着阵亡将士的遗体,以及那具最为珍贵的虎妖尸身和巫师残骸,浩浩荡荡地返回古罗城。
当这支伤痕累累却带着胜利旗帜的队伍进入古罗城时,早已得到消息的百姓们蜂拥而至,挤在街道两侧,翘首以盼。
“看!是虎妖的尸体!”
“天呐!好大的老虎!真的被斩杀了!”
“镇魔司万岁!朝廷圣明!”
“感谢诸位大人为民除害啊!”
欢呼声、感激声、哭泣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看着百姓们脸上真挚的感激和重获新生的喜悦,康震岳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但目光扫过队伍中那些盖着白布的担架时,眼底的悲痛愈发深沉。
这一战的胜利,是用太多兄弟的鲜血换来的。
许长生和皇甫梵律跟在队伍中,感受着这热烈的氛围,心情也有些复杂。
刚回到临时下榻的城主府院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楚云轩就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恐惧,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对许长生二人的无限感激。
“许兄!皇甫仙子!你们可算回来了!”楚云轩热情地抓住许长生的胳膊。
“小弟我在城中最大的酒楼摆下了庆功宴!酒菜都已备好,就等二位赏光!今日若非二位,小弟我早已命丧黄泉,此恩此德,必须好好答谢!还请二位务必给小弟这个面子!”
他的热情几乎让人无法拒绝。
就在这时,旁边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绮罗郡主揉着惺忪的睡眼,慵懒地走了出来,身上只随意披着一件丝质外袍,勾勒出曼妙曲线。
她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媚意:“外面吵吵嚷嚷的…打赢了?”
许长生点了点头:“嗯,赢了,虎妖已伏诛。”
绮罗郡主眼睛一亮,慵懒的神情扫去几分,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哦?那倒是值得庆贺一番。”
她的目光随即落到了一旁正对许长生热情邀约的楚云轩身上,秀眉微挑,露出一丝讶异:“咦?小轩子?你怎么也在这古州地界?”
楚云轩闻声转头,看到绮罗郡主,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像是老鼠见了猫,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上堆起谄媚又带着几分畏惧的笑容,连忙躬身行礼:“楚…楚云轩,参见郡主殿下!没想到…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许长生和皇甫梵律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许长生问道:“郡主,你与楚公子相识?”
绮罗郡主随意地摆了摆手,像是说起一件很平常的事:“认识啊。小时候在长安,本郡主可是孩子王,这帮权贵家的子弟,多半都跟在我屁股后面跑。小轩子那会儿就是我身边的小跟班之一,挺听话的。”
她说着,还伸出纤纤玉指,隔空点了点楚云轩。
楚云轩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丝毫不敢反驳,只是连连点头:“是是是,郡主殿下风采依旧,英明神武…”
绮罗郡主懒得听他奉承,打断道:“你们这是要去庆功宴?正好,本郡主也饿了,一起去。”
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她才是主角。
楚云轩哪敢说个不字,连忙应道:“郡主殿下肯赏光,那是小轩的荣幸!酒宴已经备好,就在醉仙楼,请郡主殿下、许兄、皇甫仙子移步!”
于是,一行人便在这位“小轩子”的殷勤引领下,离开了城主府,朝着城中最为繁华的酒楼走去。
…
醉仙楼,古罗城最豪华的酒楼,今夜被楚云轩包了下来,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巨大的圆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虽比不得长安御膳精致,但在边陲之地已算极致。
楚云轩作为东道主,热情洋溢,不断劝酒布菜。
他原本还精心安排了数名姿色上佳的歌姬舞女助兴,但绮罗郡主在场,这位小时候的“大姐头”积威犹在,让他束手束脚,只得挥退了那些女子,宴席气氛不免显得有些…正经过头。
与楚云轩的拘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席间另外三人诡异的气氛。
皇甫梵律似乎对美酒情有独钟,面对楚云轩搜罗来的几坛陈年佳酿,她那双英气的眸子亮了起来,也不再矜持,杯到酒干,豪爽之极。
几轮下来,白皙的脸颊已飞起两抹动人的红霞,眼神也带上了几分迷离醉意,更添几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娇媚。
而绮罗郡主和许长生,则完全无视了周遭环境,自成一方天地。
“唔…许长生,这红烧肉真不错哎,挺好吃的。”绮罗郡主夹起一块油光锃亮的红烧肉,咬了一口,美眸顿时睁大,含糊地赞了一句,随即竟十分自然地将自己啃了一半的肉,直接塞进了旁边许长生的嘴里。
许长生嚼了两下,眉头立刻皱起,“呸”地一声将肉吐在骨碟里,没好气地道:“好吃个屁!猪骚味这么浓,一看就是没阉割过的猪肉!火候再好也白搭!”
绮罗郡主闻言,非但没因他吐掉食物而生气,反而柳眉一竖,一拍桌子,媚眼含煞:“你究竟是嫌这猪肉骚,还是嫌这是本郡主吃过的东西?!”
许长生翻了个白眼,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语气带着几分痞气:“吃你我都不嫌弃。
还嫌弃你吃过的东西?只是这猪肉确实骚啊!
跟白人饭似的,糟蹋东西!”
听到这话,绮罗郡主想了想,顿时转怒为喜,噗嗤一笑,风情万种。
她顺手拿过许长生刚喝过的酒杯,毫不嫌弃地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然后好奇地眨着眼问道:“猪肉…阉割?是什么道理?还有,白人饭又是什么玩意儿?”
许长生这才意识到失言,这个世界怕是还没普及阉猪技术。
他摸了摸鼻子,随口胡诌道:“哦,我小时候流浪时,在沧州乡下吃过一种猪肉,没有一点腥臊味,醇香可口。
我曾好奇问过那养猪的人家,为啥他家的猪不一样。
那户人家偷偷告诉我个秘方,说是在猪崽时就给骟了,养大后肉质就好,没那股子骚味。至于白人饭嘛…你可以理解成一帮对食材处理毫无理解的异族,做出来的难以下咽的玩意儿。”
说罢,许长生心中不由感慨,这个世界的畜牧业看来还很原始,没经过阉割的肉类,腥臊味极重。
他想起当初和师娘隐居时,都是他教师娘要先将肉用清水浸泡一夜,逼出血水,才能勉强去除大部分异味。
这本土的人们或许早已习惯,但他这个穿越者的舌头,实在有些遭不住。
绮罗郡主听得恍然大悟,琢磨着下巴,若有所思:“唔…有道理!你看皇宫里的那些太监,个个唇红齿白,身上也没什么男人的浊气。
说不定这猪阉割了,养起来肉质还真能变好?”
一旁的楚云轩看着两人共用酒杯、同吃一肉的亲密举动,早已惊得目瞪口呆,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却又不敢多问。
再听到两人讨论什么“阉割”,作为男人,他本能地感到胯下一凉,冷汗都下来了。
他实在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好奇心,趁着酒意,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郡主殿下,恕小弟冒昧…我记得…您好像已招过郡马爷?难道…许兄便是…?”
绮罗郡主瞥了他一眼,很自然地摇头:“不是啊。”
“噗——!”楚云轩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呛得连连咳嗽,脸都憋红了。
不是夫妻?!可这举止亲密程度,比真夫妻还要过分!这…这难道是偷情?
还是说…许兄是郡主私下包养的男宠?可
许兄是国师亲传弟子啊!这身份怎么可能…楚云轩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信息量太大,cpu都快烧了。
许长生看到楚云轩那副仿佛见了鬼的表情,干咳两声,一本正经地“澄清”道:“楚兄莫要误会!许某可不是吃软饭的小白脸。我是有硬实力的,是凭真本事让郡主殿下折服的!”
绮罗郡主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娇嗔道:“呸!什么叫你的硬实力让本郡主折服?”
许长生闻言冷笑一声,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挑衅:“哦?那昨晚是谁哭爹喊娘地求饶来着?”
绮罗郡主俏脸一红,却是毫不示弱,梗着脖子道:“那叫求饶吗?那不过是本郡主给你点正反馈!给你点阳光就灿烂!就你那点实力,还想让本郡主求饶?切!本郡主那是让着你,不想打击你罢了!你!根!本!喂!不!饱!我!”
这虎狼之词一出,许长生顿时“勃然大怒”,一把将娇小的绮罗郡主拦腰扛在了肩上!
“呀!许长生你混蛋!放我下来!”绮罗郡主惊呼挣扎,粉拳捶打着许长生的后背。
许长生根本不理,对目瞪口呆的楚云轩和醉眼朦胧的皇甫梵律道:“楚兄,皇甫姑娘,你们慢用!我和郡主去切磋切磋武艺!深入交流一下,看看谁喂不饱谁!”
说罢,扛着不断挣扎笑骂的绮罗郡主,径直闯入旁边一间空着的雅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楚云轩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半晌合不拢。
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唯一还“清醒”的皇甫梵律:“皇…皇甫仙子…他…他们这是…去做什么了?”
皇甫梵律虽然醉意朦胧,但神智尚存,听到隔壁房间很快传来的激烈“打斗”声、女子的娇呼与男子的低吼。
她英气的脸庞上飞起一抹红霞,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啐道:“痴男淫妇!还能去做什么?切磋个鬼的武艺!”
楚云轩呆呆地喝了口酒,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喃喃道:“原本以为我们这些世家子弟平日里玩得就算花了…没想到…身份越尊贵的,玩得越花啊!许兄…真乃神人也!”
…
翌日,天光大亮。
镇魔司还需一日时间处理战后事宜,清点俘虏,分类妖物材料,并将战报急递长安。
飞船定于明日清晨启程。于是,许长生、绮罗郡主和恢复过来的皇甫梵律,便决定在古罗城中闲逛一番,领略边城风土。
许长生买了根糖葫芦,刚咬下一颗山楂,就被绮罗郡主笑嘻嘻地抢了去。
许长生无奈,只好又买了一根。
他转头看向身旁气质清冷的皇甫梵律,再次确认道:“皇甫姑娘,你真的决定跟我们一起去长安,蹚沧州案这趟浑水?”
皇甫梵律呼出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嗯。既然你们是为那些无辜死难的百姓讨还公道,我皇甫梵律,愿尽一份绵薄之力。”
许长生摸了摸下巴,没有直接询问她的家世,而是旁敲侧击道:“姑娘义举,令人敬佩。
不过…这一去,恐怕会得罪不少权贵,惹上一身腥臊。
郡主身份尊贵,背靠梁王,自然无惧。
我许长生孤家寡人一个,大不了事情办完远走高飞,逍遥自在。
倒是姑娘你…你的宗门道宗固然势大,但…你的家人呢?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这时,旁边腮帮子里塞着两颗糖葫芦、鼓得像仓鼠的绮罗郡主,含糊不清地插嘴道:“哎呀,怕什么!有本郡主罩着!再说了,你还是国师亲传呢!谁敢动你?”
“至于皇甫女侠…”
她咽下糖葫芦,又看了一眼皇甫梵律,见对方神色平静,并无阻止之意,便大大咧咧地继续说道:“你更不用担心了!你忘了她姓什么?皇甫!”
许长生立刻追问:“皇甫?这姓氏…有什么说法吗?”
绮罗郡主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大炎王朝有十大氏族,盘根错节,势力庞大。
数百年间,排名时有更迭,但有三家,地位稳如泰山,从未动摇!
便是许、司空、皇甫!
这三家乃是跟随洪武皇帝开国的元勋,世袭罔替上柱国之名,手握重兵,是真正的顶尖门阀!
皇甫家世代坐镇北境,镇压巫族,数百年无人能犯!
沧州官场那点风浪,还动不了皇甫二字。”
许长生闻言,不由得惊讶地重新打量了皇甫梵律几眼,咂舌道:“原来…姑娘也是顶尖的‘富二代’啊!”
皇甫梵律神色淡然,平静道:“我的家族是我的家族,我是我。
我此行,并非倚仗家族之势,只是我想做,我认为该做。
为枉死之人讨个公道,仅此而已。”
许长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女侠大义!”
皇甫梵律说完,便不再多言,脚步加快,行至两人前方,红唇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心境坦荡。
然而,她敏锐的耳力,却捕捉到了身后两人压低的窸窸窣窣的对话声:
许长生低声:“我靠!原来也是个富婆!”
绮罗郡主疑惑:“也是什么意思?”
许长生贼笑:“你是富婆,我师尊是富婆,这位女侠也是富婆!懂了没?”
绮罗郡主坏笑:“嘿,后悔了吧?昨晚我让你趁机把她拉过来同乐同乐,你还不乐意?
我告诉你,我看人准得很!她绝对对你有意思!你昨晚要是把她给办了,她顶多事后捅你两枪出出气,之后肯定就没下文了!
保证你的后宫又能多一员猛将!”
许长生无语:“什么叫后宫又多一员?你这个海王算个屁的后宫…再说了,被捅两枪不痛啊?”
绮罗郡主怂恿:“你个五境武夫,皮糙肉厚怕什么?她能捅你两枪,你能捅她上万枪!稳赚不赔!”
许长生若有所思:“唔…这倒也是…”
“淫贼!受死!”
走在前面的皇甫梵律猛地停下脚步,一张俏脸羞愤得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
她猛地转身,手中虽无银枪,但那股凛冽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咬牙切齿地怒斥道:“我先把你们两个满嘴污言秽语的混账给捅死!”
许长生和绮罗郡主见状,立刻抱头鼠窜,夸张地大叫:“女侠饶命!我们错了!”
…
是夜,皇甫梵律泡在洒满花瓣的浴桶中,温热的水流抚过她玲珑有致、白皙滑腻的娇躯。
她闭上眼,想起白日里那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绮罗郡主和许长生,当真是两只臭味相投的狐狸,出奇地合拍。
她不由得又想起郡主那句“她绝对对你有意思”,以及后面更露骨的“捅她上万枪”…皇甫梵律下意识地轻咬下唇,脸颊泛起诱人的红晕。
心中竟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丝荒唐的幻想:若是昨夜自己真的醉得不省人事,许长生那家伙…会不会真的…
“啊!”一股强烈的羞耻感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将头埋进水里,咕嘟咕嘟吐着气泡。
“皇甫梵律!你胡思乱想什么!不知羞耻!”她心中暗骂自己。
但那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难以根除。
她深呼吸几口气,强行镇定下来,心中肯定地想道:“若他真敢如此…我…我必定一枪捅死他!对!一定捅死他!”
洗完澡,披上一件轻薄的寝衣,皇甫梵律正准备熄灯就寝,隔壁房间却准时传来了熟悉的动静。
皇甫梵律额角青筋跳了跳,没好气地朝着墙壁方向喊道:“你们两个!能不能小声一点!我还要睡觉呢!”
然而,隔壁的动静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皇甫梵律无奈,只得用枕头死死捂住耳朵,在心中将许长生和绮罗郡主骂了千百遍,强行逼迫自己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