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叛军大营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混乱与压抑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草药味,以及伤兵们无法抑制的哀嚎和呻吟。
简陋的营帐内外,随处可见缠着肮脏布条、缺胳膊少腿的士兵,军医和随从们行色匆匆,脸上写满了疲惫和麻木,对眼前的惨状似乎早已习惯。
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穿梭在营帐之间。
正是许长生。
他使用了净隐神符。
在此之前,许长生可是在城主府中躲避,除了国师之外的所有视线。
许长生深知此符的局限,他小心翼翼,步履轻盈如猫,尽量避开人群和火光,身形在阴影中时隐时现。
他万分谨慎。
此地龙蛇混杂,气血旺盛者众多。
尤其是军中的士兵,几乎每个人身上都缠绕着河州龙气,其周身萦绕的很可能干扰符箓效果。
一旦与人发生肢体碰撞或靠得太近,这层伪装便可能如泡沫般破碎。
他的目标很明确,寻找到公孙无德,将其刺杀,并利用吞噬宝珠,夺取神机百炼。
只要除掉这个能快速制造攻城器械的核心人物,刘宝的攻势必将大打折扣,枫林城才能赢得喘息之机。
营盘连绵,杂乱无章。
许长生如同暗夜中的猎手,凭借过人的感知和判断力,向着军营深处、戒备看似更为森严的区域潜行。
他避开一队队巡逻的士兵,绕过那些喧嚣嘈杂、充斥着赌钱和咒骂声的营帐。
行至一处明显比其他营帐更大、守卫也更精悍的帐篷附近时,许长生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
帐篷内灯火通明,隐隐有压抑的喘息和女子的呜咽声传来。
他心中一动,悄无声息地贴近,透过帐篷缝隙向内望去。
只见刘宝赤着上身,正将一个女子粗暴地压在榻上。
那女子长发散乱,面容看不真切,但侧脸的轮廓和眉眼,竟与绮罗郡主有六七分相似!
只是她眼神空洞,充满了恐惧和屈辱,全然没有郡主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傲然。
许长生只看了一眼,便心中了然。
果然,刘宝与郡主之间,定有极深的过往纠葛,甚至可能是因爱生恨。
否则不会找一个如此相似的替身来发泄。他心中冷笑,却并未久留。
刘宝身为叛军之首,占据河州之地,身上凝聚着一州之地的龙气眷顾。
这股气运炽烈而霸道,如同无形的火焰环绕其身。
许长生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净隐神符在靠近刘宝时,效力正在微微波动、衰减。
若在此处停留过久,或者试图对刘宝发动攻击,且不说刘宝本身便是中五境的武夫,实力强横,单是那护体的龙气,便会自动形成屏障,寻常暗杀手段根本难以近身,甚至会立刻暴露行踪。在此地动手,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果断收敛气息,悄然退开,继续向军营更深处摸去。
在他刚刚离开之后,刘宝猛然转头看向军帐入口之位置,顿时紧皱眉头…是他的错觉吗?
他刚刚好像有受到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瞬间,他从床榻上起身,来到军帐门口,掀开军帐,环绕一圈,空无一人,询问旁边士卒,询问是否刚刚有人来到自己这里。
得到否认,回答了刘宝也只觉得是自己多心。
他不信有谁有这份能力悄无声息的潜入自己大军之中。
他不信有谁敢来刺杀自己,他可有一地龙气护身。
越往深处,巡逻的士兵越发精锐,岗哨也愈发密集。
空气中开始混杂着一股木材、金属和皮革特有的气味。
许长生精神一振,心知找对了方向。
他如同游鱼般在明哨暗岗间穿梭,净隐神符的效果被他发挥到极致。
终于,在一片相对独立、被重兵层层把守的区域前,他停了下来。
这片区域内的营帐外观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更显杂乱,堆放着大量原木、金属构件和工具,俨然一个露天工坊。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空地上整齐排列的十架庞然大物。
正是那种高达三丈、结构狰狞的攻城车!
它们如同沉默的巨兽,在夜色中散发着冰冷的压迫感。
许长生心头一惊,尽管早有预料,但亲眼见到这十架完好无损、仿佛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的攻城车,他还是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两天!仅仅两天时间!这公孙无德竟然又造出了十架!
这神机百炼的效率,简直匪夷所思!
此人不除,枫林城永无宁日!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目光锐利地扫视,寻找着公孙无德的踪迹。
工坊区域深处,有一顶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的帐篷,与其他喧嚣的营帐格格不入。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淡淡腥臊和某种腐败气息的味道,从那里隐隐传来。
许长生屏住呼吸,如同幽灵般潜行过去,悄无声息地贴近那顶帐篷的帆布,寻到一道细微的缝隙,向内望去。
只一眼,许长生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一股无法抑制的狂暴杀意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轰然爆发!
帐篷内,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
公孙无德那干瘦猥琐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蹲在地上。
他面前,是几个被剥光了衣服,浑身布满青紫淤痕和诡异符文的男童!
他们最大的不过十岁,小的只有六七岁模样。
个个被绳索捆绑,嘴巴被破布塞住,小小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痛苦而剧烈颤抖着,眼泪鼻涕糊满了脸颊,发出绝望而模糊的呜咽。
公孙无德手中拿着一支沾着暗红色颜料的毛笔,正在一个男童瘦弱的脊背上,描绘着一个扭曲、邪异的图案。
那图案仿佛有生命般,随着毛笔的划动,微微散发着不祥的幽光。
男童疼得浑身痉挛,眼珠翻白,几乎要昏死过去。
旁边,已经有两个男童瘫软在地,气息奄奄。
他们身上的图案已经完成,皮肤下仿佛有东西在蠕动,看起来诡异而恐怖。
“嘿嘿…小宝贝们,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公孙无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声音沙哑而兴奋:“等叔叔用你们的身体,淬炼了这阴傀符,就能做出更听话的机关偶了…那可是好东西啊…你们就能永远的陪着叔叔了。”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中。
对男童们的痛苦视若无睹,反而流露出一种病态的满足和狂热。
许长生看得气血沸腾,他前世见过人间惨剧,但如此虐杀孩童,行此禽兽之事的场景,简直猪狗不如。
这公孙无德,不仅技艺邪门,心性更是歹毒到了极点!
如果是之前许长生要杀他,是因为他所掌握的神机百炼,那么现在,这是为了还这世道一个朗朗乾坤。
此人,绝不能留于世!
强烈的愤怒和杀意冲击着许长生的心神,以至于他周身的净隐神符都产生了一阵剧烈的波动,光影微微扭曲。
但他强行压下立刻冲进去将公孙无德碎尸万段的冲动,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给公孙无德任何反应或呼救的机会!
他并未着急,手指在半空中勾了一道符箓,这是一道简单的符箓,之前他曾使用过。
一道简单的幻境符,在敌方龙气如此浓郁的地方,钩织一道幻境,显然不容易。
但为了确保事情百分百的成功,许长生还是决定谨慎为好。
这道幻境符比起之前埋伏在山坡上的那一道,他更下了些心神,勾勒的更加严谨,不仅能够扭曲画面,还能屏蔽一定量的声音。
但若是有人接触这处幻境,幻境便会瞬间破碎。
没办法,他如今的修为不够勾勒不出那种以假乱真,彻底让所有人迷失的幻境符。
做完一切过后。
算是给所有事情上了一层保险。
他进入幻境之中,看着帐篷中的公孙无德,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死死锁定了帐篷内那个毫无防备的,正在行凶的猥琐身影。
帐篷内,地狱般的场景仍在继续。
帐篷外,杀机已如弦上之箭,一触即发!
帐篷内,昏暗的油灯下,血腥与邪异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
公孙无德背对着门口,正全神贯注地在最后一个男童颤抖的脊背上描绘着那邪异的“阴傀符”,对身后悄然开启的死神之门毫无察觉。
许长生如同鬼魅般踏入帐篷,脚步轻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眼神冰冷,杀意凝聚到了极点,右手并指如刀,气血暗涌,准备以雷霆之势直取公孙无德的后心要害!
这一击,他势在必得,力求瞬间断绝此獠的所有生机!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公孙无德那肮脏布袍的瞬间——
异变陡生!
公孙无德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或者说,他猛地一个激灵,手中沾满暗红颜料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骤然转身!
“谁?!”一声尖锐而带着惊恐的厉喝,从公孙无德喉咙里迸发出来!
几乎在他转身的同时,许长生周身那层由净隐神符维持的光影伪装,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剧烈地波动、扭曲,随即“啵”的一声轻响,彻底破碎、消散!
许长生的身形,毫无征兆地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
“??!”许长生心中巨震,这突如其来的暴露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是公孙无德身上有什么护身宝物?还是刘宝留下的后手?
但此刻已容不得他细想!刺杀已从暗杀转为明杀!
电光石火之间,许长生反应快如闪电!
暴露的瞬间,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如同猎豹般猛地前扑!
左手如铁钳般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一把扼住了公孙无德那干瘦脆弱的脖颈!
“呃!”公孙无德猝不及防,被掐得双眼暴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整张猥琐的脸瞬间因缺氧而涨成猪肝色。
他拼命挣扎,双手胡乱地抓挠着许长生的手臂,但力量悬殊,如同蚍蜉撼树。
“饶…饶命…好汉…饶命…”公孙无德从喉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求饶,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不知道眼前这人究竟是谁,为何敢来取自己性命?!
“留你这等禽兽在世,才是天理不容!”许长生声音冰冷如铁,手下猛然发力,就要直接捏碎他的喉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炽热、霸道、充满排斥力的无形能量,猛地从公孙无德体内爆发出来!
这股能量呈淡金色,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气息,正是龙气!
“什么?!”许长生只觉得扼住公孙无德脖子的左手如同撞上了一堵灼热的铜墙铁壁,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气血翻涌,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被向后推开数步!
公孙无德趁机挣脱束缚,瘫软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骇,但随即,他摸到了胸口一块微微发烫的玉佩,瞬间明白了过来!
“是…是闯王!闯王赐我的护身龙气!”公孙无德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狂喜之色,他猛地抬头,看向被逼退的许长生,眼神中的恐惧迅速被一种有恃无恐的嚣张所取代!
许长生稳住身形,眼神惊疑不定地看向公孙无德胸口那枚正在散发淡淡金光的玉佩,瞬间明悟!
是了!
刘宝深知公孙无德的重要性,定然在其身上留下了保命手段,分润了一部分河州龙气护持!
这龙气虽不如刘宝本体那般雄厚,但用于被动防御,抵挡突如其来的致命袭击,已是绰绰有余!
“哈哈哈哈哈!”公孙无德从地上爬起,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指着许长生,发出刺耳的狂笑,“小子!没想到吧?!闯王神机妙算,早料到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会来暗算!有龙气护体,你能奈我何?!”
他越说越得意,神态癫狂:“就凭你也想杀我?做梦!等闯王他们过来!必将你碎尸万段!把你剁成肉酱喂狗!还有城里的那个骚郡主!等城破了,老子要当着你的面,好好‘伺候’她!让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嘿嘿嘿”
污言秽语如同毒蛇吐信,不断从公孙无德口中喷出,极尽挑衅与侮辱之能事,颇是一副小人得志的状态!
许长生面沉如水,心中的杀意却如同火山岩浆般沸腾!
他不再废话,深吸一口气,体内气血如同江河奔涌,尽数汇聚于右拳之上!一股至尊至大、仿佛要镇压一切的拳意开始凝聚!
至尊波动拳!
这是他从枫林城城主那里夺取的强大武技,心境越至尊,威力越恐怖!
感受到许长生拳头上传来的恐怖波动,公孙无德脸上的嚣张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拳势仿佛锁定了他的灵魂,让他浑身冰凉!
死亡的威胁再度笼罩。
“不…不要!”他尖叫一声,再也顾不得辱骂,如同受惊的乌龟般,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轰!”
许长生一拳轰出!
无形的拳劲如同怒涛狂澜,带着粉碎一切的意志,狠狠撞向公孙无德!
然而——
“铛!”
一声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巨响在帐篷内炸开!
公孙无德周身那层淡金色的龙气屏障剧烈震荡,泛起一圈圈涟漪,但…依旧完好无损!
至尊波动拳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恐怖威力,竟被这层薄薄的龙气尽数挡下!
“哈哈哈!没用的!没用的!”公孙无德发现自己毫发无伤,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加猖狂得意的大笑,劫后余生的惊喜感,让他几乎疯狂。
他重新跳了起来,手舞足蹈,状若疯魔,“龙气护体!万法不侵!你小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伤不了老子一根汗毛!等死吧你!外面的脚步声听到了吗?大军马上就到!你插翅难飞!”
确实,帐篷外已经传来了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和士兵的呼喝声,显然这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整个军营!
就连享乐刘宝都瞬间被惊醒。
察觉到是公孙无德这边的动静,瞬间让刘宝冷汗都流了下来。
远处,能听到刘宝那特有的、充满惊怒的咆哮正在迅速逼近:“保护公孙先生!快!”
形势急转直下。
然而,面对公孙无德的嚣张叫嚣和即将合围的叛军,许长生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眼神重新变得古井无波。
他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了一张看似普通、却蕴含着难以想象恐怖能量的黄色符箓。
符箓之上,朱砂绘制的符文复杂而玄奥,隐隐流动着淡淡的光华。
这是国师留给他的保命之物,蕴含上五境道家大能至强一击的符箓之一!
只有三张,用一张,少一张!
如今,用在这畜牲不如之人的身上,也算是他的福气!
“龙气护体?”许长生看着符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破不开,不代表…别人破不开!”
公孙无德见许长生不逃反笑,还拿出一张破纸,更是嗤之以鼻,讥讽道:“怎么?死到临头还想求神拜佛?拿张破符吓唬谁呢?老子有龙气!天佑之人!你”
他的话音未落——
许长生指尖轻弹,将那张黄色符箓轻飘飘地射向公孙无德!
符箓离手的瞬间,异象陡生!
帐篷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时间流速都变得缓慢!
那张看似普通的符箓在空中无风自燃,化作一点璀璨到极致的光粒!
紧接着,光粒骤然膨胀!
一道虚幻却无比清晰的身影,自光粒中一步踏出!
那是一位身着月白道袍、容颜绝美、气质清冷如仙的女子虚影!
她双眸淡漠,仿佛俯视芸芸众生,正是大炎国师顾洛璃!
道家顶尖上五境至强者!
国师虚影出现的刹那,整个帐篷内的邪秽之气如同冰雪遇阳,瞬间消散一空!
她玉手虚握,一柄完全由纯净道光凝聚而成的长剑凭空出现!
没有言语,没有迟疑。
国师虚影手腕轻抬,对着前方那层淡金色的龙气屏障,以及屏障后目瞪口呆、笑容彻底僵在脸上的公孙无德,随意地一剑斩下!
这一剑,看似轻描淡写,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大道法则!
剑光过处,空间仿佛都被切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那层之前抵挡了许长生全力一击的龙气屏障,在这道纯净的剑光面前,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剑光速度不减,径直掠过了公孙无德的身体。
公孙无德脸上的狂笑、嚣张、恐惧…所有表情瞬间凝固。
他瞪大了眼睛,瞳孔中倒映着那绝美而致命的身影,充满了极致的难以置信和绝望。
“不…可…”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下一刻,一道细细的血线自他腰间浮现。
“嗤——”
公孙无德的身体,沿着血线,整齐地分成了上下两截,滑落在地。
内脏和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地面。
他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依旧圆睁着,仿佛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死。
帐篷内,一片死寂。
只有油灯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国师的虚影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在公孙无德倒下的瞬间,许长生果断使用吞噬宝珠将其吞噬,从公孙无德的身体上飘出一颗金色的法球,融入许长生的身体之中。
吞噬完成的瞬间,许长生已经来不及去查看自己的奖励。
事情出了意外,没想到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整个叛军军营,已经彻底沸腾。
帐篷外,叛军的喊杀声和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刘宝惊怒的吼声清晰可闻:“公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