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和县酒厂内。
保卫科科长赵振柱，正指挥着仅馀的两名保安站军姿。
从部队退伍之后，他便到了这裕和县酒厂当起了保卫科科长，一干就是十几年。
从十几名手下到现在仅馀的两人，赵振柱从最初的热血，到了现在的心灰意冷。
好端端的一个大厂子，谁也没想到会没落的如此快。
本想着干到年底，再走点儿关系，调去下面乡镇那个派出所当个所长也算是养老。
谁也没想到，这新厂长一来，让这垂死的厂子又起了些苗头。
“都给我打起精神！”赵振柱盯着两人神情严肃，“大早上的上班就睡觉，还被厂长看到了，象个什么样子！”
“科长，咱不是也没什么事……”
“立正！现在其他科室调人帮你们值夜班，就是让你们上班睡觉的？”见他俩还想反驳，赵振柱直接吩咐道：“以后上班时间，必须有一人站门外，排班你俩定！”
无视两人的哀嚎，赵振柱带好袖章巡厂去了。
马路对面的家属楼上。
赵喜娟把两名保安的痛苦表情尽收眼底，她一边揉着面，一边笑道：“大妈，四叔这是要整顿厂纪呢。”
庄子里的赵铁山今天杀猪，特地给赵喜娟送来一块上好的五花肉，也算是感谢她带着厂长去庄子里卖酒糟。
别说，经过大队会计的详细计算，用酒糟喂猪，要比以前正常喂养节省200多斤的粮食，外加省了4个月的喂养时间。
这帐啊，他们自然会算，赵铁山已经和厂子里谈好了，等到秋酿开始后，酒糟晒干就提醒他们来买。
这一块五花肉赵喜娟也吃不了，便带到大伯家里来，和大妈一起包个饺子。
吴桂兰正剁着肉，眯着眼朝外看了下，跟着笑道：“厂子以前发展好的时候，老四可风光了，手底下十几号人呢。”
赵喜娟忙问：“大妈，以前厂子好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
停下手上的动作，吴桂兰叹息地回忆道：“以前啊……那时候酒是不愁卖的，人家想要买咱的酒，还得凭着票呢。你四叔退伍前一年，让你二伯搞了些票，抱了两箱酒去见战友，可风光呢！”
赵喜娟才进厂两年，没有经历过这个时代，那是有酒就是娘的时代，别看云山烧也不便宜，别人都是抢着要。
“咱厂子以后会更好的。”赵喜娟揉着面，坚定道：“新品的酒标明天到，等到酒瓶到了，马上就能灌装！”
她都能想象接下来大卖的场景。
“你大伯也说了，现在厂子朝气蓬勃，下粮的时候，各科室的人都来帮忙，这新厂长啊真有本事。”
吴桂兰也跟着点头，忽然问道：“现在上班时间，你跑这儿来没事吧？”
“没事儿，厂长定了个衣柜，上午送货，让我来看着。”赵喜娟笑的有点儿调皮，“隔壁房间里的家具，都让二伯给搬走了，这衣柜的钱，还是二伯出的。”
吴桂兰有点儿意外，跟着笑了，“你二伯这次倒是大方。”
“那当然大方了，这卖酒糟的钱先给几名管理层发来一个月的工资。”赵喜娟有点儿羡慕，“对了大妈，厂长让人统计这段时间加班的情况，大伯自愿加的班，到时候都有工资。”
原本夏天要放假的酿酒车间，却是连续忙碌了两个多月，自家老伴儿每晚还要加班，这都是自愿的，也没奔着要加班费，听到侄女这么说，吴桂兰对这新厂长也是颇为感激。
“你大伯啊，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了酒厂。”叹了口气，她问道：“你二伯和你说了没，让你去煤厂的事。”
赵喜娟的动作停了下来，厂子危机，能有关系的都想着法儿往外走，关系都给喜娟走好了，只要她点头，立马就能去煤厂。
片刻后，她当即摇头：“大妈，煤厂我就不去了，在那也就当个资料员，在厂里好歹我还是个技术工呢。”
吴桂兰却是摇头：“你二伯花了大心思，你要是不去，自己和他说一下。”
赵喜娟打小没了爹，几个叔伯都把她当亲闺女看待，高中毕业就进了厂里当广播员。
酒厂没落后，也走了关系让她去福利更好的煤厂上班。
“那他自己不也不去嘛。”赵喜娟理直气壮，“大伯和四叔都不去，为什么让我去。再说，现在厂子渐渐有了起色，干嘛离家那么远去隔壁县。”
吴桂兰一阵语塞，这倒是实话，厂子落魄成这样，自己的老伴儿和几个兄弟也不愿意走，自己怎么好意思让侄女先走。
叹了口气，吴桂兰感慨道：“但愿厂子能熬过这一关。”
“肯定能熬过这一关。”赵喜娟很有信心，“等到厂子转起来，我替您去找厂长，把该您的医疗费给报销咯。”
这事吴桂兰只提过一次，赵得柱没有报销后，便没有再提。
可几千块，对于这样一个家庭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何况吴桂兰每个月都要吃药。
“那我可就仰仗你咯。”吴桂兰笑了笑，却见远处的酒厂外，驶入两辆汽车，“那是县里领导的车吧？好几年没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赵喜娟垫着脚儿，也瞧见了汽车进厂，那边四叔赵振柱还在敬礼。
她当即一惊，“是大领导唉，我还是第一次见，来找厂长的吗？”
吴桂兰当即催促道：“估计有什么事儿吧，你快回去，钥匙丢下，待会送家具的来，我来看着就成。”
赵喜娟当即掏出钥匙摘下围裙，“那大妈，你看着点儿，我去厂里看看怎么个事。”
跑到门口，她探出脑袋叮嘱道：“饺子记得给厂长留一碗啊。”
……
陈明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几位领导，当刘局长把上头要来采访的事说了一遍后，他还没回过神来。
“这川渝的南坪县有个‘冷萃过滤法’得到全国表扬，咱们县也有个‘酒糟喂养配方’。”刘局长笑呵呵地夸赞，“陈厂长这衣服简陋了点，要不先回去换个正式的？”
听了这话，陈明涛这才反应过来，正准备起身回家换衣服，那边领导发话了。
“这衣服不错，陈厂长就是厂子里的员工，穿着工服更朴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