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石的脚步不由顿了一下。
他如今已经可以完全肯定了,这就是他的家,而里屋的两个人,则是他的闺女妞妞,还有他的“老娘”。
他把车靠在了墙边,迈步走进了屋子。
正对面的,是墙上的老人家画象笑容慈祥。
画象下方,又不伦不类的贴着一张小号的财神画象。
“汪汪……”跟着陈三石进屋的土狗,用它的叫声,宣布着这家男主人的回归。
“爹,爹回来了。”
从里屋冲出一个碎花短袖的小胖丫头,
扎着两个朝天辫,圆脸红扑扑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对着陈三石就冲了过来。
陈三石下意识的就弯腰抱住了胖丫头。
起身的那一刻,一个穿着蓝色的确良刻薄样老妇也从里屋走了出来。
那是他的“老娘”,不是亲的,后妈,也是陈三石悲剧的原因之一。
人上了年纪,大多数都是什么性格,就是什么长相。
很少会出错。
象是陈三石这个后妈,就是如此,三角眼,颧骨高耸,看向谁都是一副算计神态。
陈三石不想理这个人,但还是开口说道:“张姨,以后别在妞妞面前说那些事。”
张小花,应该是这个名,她是跟陈三石老子搭伙过日子的婆娘。
她过来的时候,陈三石当时已经上初中了,陈二丫也嫁人了。
两人的娘也死了好几年了,姐弟俩也不好管他爹续弦的事情。
应该说,在陈三石他爹临死之前,这个婆娘,还是挺讲道理的。
除了有些小心眼,喜欢藏点私房钱之外,并没有太过分的事。
但这一切,自从三年前,陈三石他爹陈大路死后,就发生了改变。
按理来说,张小花又没给陈大路生下一儿半女,链接婚证都没领,两人只是搭伙过日子。
陈大路一死,张小花就该从哪来,就该回哪去。
最少也该跟陈三石他们分开过日子。
陈三石要是讲良心了,就给她送点粮食。
要是不讲良心,别人也怪不到陈三石他们头上。
毕竟她对陈三石姐弟没生也没养,陈三石没有给她养老送终的责任。
但农村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
首先就是张小花在村里撒泼打滚,上吊投河,把戏玩了不少……
按照张小花的说法,农村人不认结婚证,她嫁给了陈大路,前夫家的房子就跟她没关系了,前夫家的口粮田也跟她没关系。
所以陈家有责任给她一个住的地方,更有责任管她的饭碗。
这个道理,在律法上虽然没保障,但在村里却是说的通。
这也无所谓。
陈三石觉得是这老虔婆害了他,那还是当初媳妇去沪上打工的原因。
兰花在家里呆不住,就是被这老虔婆三天两头的折腾给闹的。
分给张小花的口粮田跟菜地,跟他们小两口的连在一起。
这老虔婆天天过来找事,不是说兰花偷她菜了,就是说小两口偷放她田里的水了·····
折腾的家宅不安。
这才让兰花动了去沪上打工的念头。
本来是夫妻俩商量着一起去沪上打工,当时都联系好了。
结果老虔婆又闹,还是老套路,在陈家房梁上挂根绳子,说要吊死在陈家。
就是怕两口子带着孩子出去了,以后对她不管不顾。
当时的陈三石才从学校老师的岗位上下来,好面子,性格也的确软。
再者,这年头打工还是个稀罕事,乡下人不知道好坏。
家里田地荒了,那就得饿肚子,外加闺女要照顾,陈三石就被张小花那样胡闹给镇住了。
所以他留了下来,兰花却坚持着去了沪上。
看到这个老虔婆,陈三石也算是完全想起来了。
昨儿个,跟兰花一起去沪上的隔壁村妇女,回到了家。
陈三石过去探听消息,结果那家娘们吱吱呜呜的,而那家老爷们也劝他想开一些。
陈三石只是性子软,却不是傻,一下子就明白了里面的不对。
所以回来的路上,买了瓶酒一口闷了。
这才出现了他醉倒在水沟里的事情。
上辈子,没过几天,他就把妞妞托付给了二姐家,直接找去了沪上。
等他亲眼看到了兰花大肚子的现实,也就是一家人分崩离析的结果了。
“你喝酒还不许我说了。
把这个赔钱货丢在家里,我要不管,就活活饿死掉了。”张小花一竖眼睛,就对着陈三石喷道。
在她来说,这一套,她都轻车熟路了,只要她嗓门高起来,陈三石这个窝囊废就会服软。
实在不行,还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
基本上那套流程闹一回,陈三石得软上两三年。
她一个孤寡,要是没这么凶悍,也拿捏不住陈家。
“爹,奶奶把咱们家米缸里的粮食都装走了。
我昨天是在村长爷爷家吃的,奶奶不管我。”妞妞虽然小,却是很聪明,把事实的真相全跟陈三石低声说了一遍。
陈三石立马眼睛就红了。
他上辈子去了沪上后,不怎么愿意回来,也跟这老虔婆有关。
这老虔婆,他回家一回,就闹一次。
不光在他家闹,还去他姐家闹。
闹得全乡皆知。
问他要钱要粮食,还被骂窝囊废。
后来就逼得陈三石惹不起就躲,一连几年在沪上不回家。
这虽然是他爹陈大路留下来的锅,但也是陈三石性格太软的缘故。
想到这些,陈三石眼里的火气再也隐藏不住。
“你这个赔钱货,说谎冤枉我。
我打死你!”张小花也没想过妞妞胆子这么大,恼羞上头,直接冲过来,就想着在小丫头背上抽打。
陈三石想也不想,直接抱着闺女一脚踹了出去,正中老虔婆的肚子。
力量虽然没多大,但老虔婆没防备之下,却是直接往后一倒,摔得结结实实。
张小花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陈三石,但陈三石这时也是双眼冒火,喘着粗气,眼神如刀剑一般带着锋锐。
死死的瞪着她。
张小花立马怂了,她拍着大腿扯着嗓子哭嚎道:“老陈啊,大路啊!你看你儿子啊。
声音如同老鸨一样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