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沾满泥点、款式古老风衣的男人,整张脸都隐藏在竖起的衣领和低垂的帽檐下,双手戴着一副脏兮兮的白手套,指关节处似乎有暗红色的污渍渗出。
一个老妇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破旧毯子包裹的、人形大小的东西,毯子边缘露出几缕干枯如稻草的“头发”,她干瘪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像是在对怀中之物低语。
一个面色惨白如纸的年轻女子,穿着一身华丽但湿透的长裙,水珠从她裙摆不断滴落,在她脚下形成一小滩浑浊的水洼,而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眼神空洞。
这些“人”周身散发着一种冰冷的、令人极度不适的气息。
默多克的心沉了下去,他和哈里斯坐下后,车位刚好坐满。
他悄悄对哈里斯比了个隐蔽的手势,示意情况不对。
就在这时,公交车再次靠站。
车门打开,雨水伴着冷风灌入。
一个穿着厚重防水油布雨衣的高大身影踏了上来,雨帽拉得很低,完全遮住了面容。
默多克多看了两眼,主要是这人的体型和那身几乎遮住全身的雨衣在拥挤的车厢里显得很突兀。
他注意到,这人上车后,没有像普通乘客那样寻找空位,而是僵硬地转动着头颅,像是在仔细“打量”车厢里的人。
随后,它迈开步子,径直朝着那个坐在靠过道位置、正在打瞌睡的工人。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默多克心中升起。
这人想干什么?找茬?抢劫?
就在他准备出声询问时,惊变发生。
雨衣客毫无征兆地伸出手,抓向那工人的肩膀,默多克看得分明,那只从雨衣袖口中探出的手苍白得毫无血色,指甲却异乎寻常地尖长。
“嘿!你干什么!”默多克立刻出声制止,同时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抓住那雨衣客的手臂,阻止其粗暴行为。
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对方冰冷湿滑的雨衣袖管,还没来得及用力——
下一刹那,一股完全无法抗衡的巨力从手指传来。
“呃啊!”
默多克感觉自己像是被飞驰的马车撞上,整个人被甩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几排座位开外的金属立柱上,剧痛从背部和胸腔炸开,让他眼前一黑,几乎窒息。
他强忍眩晕挣扎着抬头,恰好看到了让他血液冻结的一幕:
那雨衣客的雨帽在动作中微微后滑,露出了死寂灰白的下半张脸,而嘴角两侧,竟探出了惨白尖锐的獠牙,俯身狠狠咬向了因撞击声刚刚惊醒的工人的脖颈。
工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双眼便瞬间失去神采,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紧贴在骨头上。
吸血鬼!
这个词如同惊雷般在默多克脑海中炸响。
而那个吸血鬼,则若无其事地直起身,用苍白的手背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血迹,然后安静地坐在了那个刚刚被“清理”出来的座位上。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除了默多克的喝止、撞击声和工人临死的闷哼,车厢里竟再没有其他大的声响。
其他乘客依旧麻木地坐着,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
只有那个抱着包裹的老妇人,发出了令人脊背发凉的笑声,就像刚欣赏完一出精彩的戏剧。
前排的哈里斯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拔出了配枪,指向那个刚刚坐下的吸血鬼,但他的手指却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默多克咳着血沫,强忍剧痛撑起身体,警察的本能让他强行冷静。
他看着那吸血鬼安然坐下,看着满车麻木的乘客和几个明显不正常的“东西”,念头逐渐清晰起来:
这辆公交车就是个陷阱!司机就是个傀儡,诱惑人上车,任由怪物猎杀。
必须有人把消息带出去!
“哈里斯!”默多克嘶声朝前排吼道,“别管我!下一站车门一开,你就冲下去!跑!回去告诉老约翰,这辆车有问题!让他请专业人士来!”
他不敢喊得太明白,只能用警局内部代指驱魔人的暗号。
哈里斯握着枪的手在抖,脸上充满挣扎。抛弃同伴违背他的原则。
“快!”默多克几乎在咆哮,嘴角溢血,“我已经跑不掉了,你必须把消息带回去!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鬼车上。”
哈里斯看着默多克呕血的模样,听着他决绝的嘶吼,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他眼中含泪,重重一点头,转身死死盯住那扇紧闭的车门。
窗外,雨势狂暴得如同天穹裂开,昏黑一片,几乎吞噬了所有光线。
公交车开始减速,沉重的车身发出呻吟,最终在又一个孤零零的站台旁停下,不远处就是一座寂静的农场。
嗤——
车门滑开,外面是翻涌着铁锈和腐烂气息的浓雾。
“啊!”哈里斯近乎崩溃地狂吼,为自己壮胆,也为了即将逝去的挚友,他朝着那扇车门疯狂冲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车门的瞬间,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一个穿着破烂大衣、头上扣着旧礼帽的“人”,静静地立在门外浓雾中。
哈里斯想也没想,抬起配枪,对着那东西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密闭车厢内炸响,震耳欲聋。
子弹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那顶旧礼帽,预想中脑浆迸裂的场景并未出现,只有几根枯黄的稻草从弹孔中飘出。
哈里斯收势不及,一脚狠狠踹在对方胸口——
噗嗤!
他的整条腿竟然直接穿透了那看似厚实的大衣,感觉像是踢进了一捆干燥的草料之中。
下一秒,异变陡生。
那稻草人空荡荡的领口上方,哈里斯的脑袋突兀地出现在那里,脸上还保持着冲锋时的决绝与开枪后的惊愕。而他原本的身体,则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软倒在地,迅速干瘪。
顶着哈里斯脑袋的稻草人,缓缓地转动脖颈,空洞的目光越过车厢,落在了正野兽般哀嚎的默多克身上。
默多克眼睁睁看着搭档以如此诡异恐怖的方式消失,巨大的冲击和绝望让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八号当铺里间,舒书四仰八叉地瘫在豪华猫窝里,肚皮随着呼吸均匀起伏,睡得正香。窗外哗啦啦的雨声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外厅传来莉莉轻快的声音:“老板,我下班啦,明天再见!”
几乎同时,后门的猫猫洞被顶开,大花裹着一身湿气溜了进来,它刚想用力抖抖毛,就听到了莉莉的声音。
舒书睁开一只睡意朦胧的猫眼,懒洋洋地瞥了一眼扰他清梦的动静,甩了甩尾巴,把自己团成一个更圆的球,将脑袋深深埋进柔软的垫子里。
「喵的,下雨天不睡觉,瞎跑什么」他嘟囔着,再次沉入梦乡。
外厅,莉莉刚和柜台上的托弗打完招呼,拿起靠在墙边的雨伞准备推门出去,大花就撞开里间的布帘冲了出来,围着她的小腿拼命转圈,用湿漉漉的脑袋蹭她。
“喵呜(?)(我也去我也去,今晚莉莉帮我洗澡~)”
莉莉蹲下身,摸了摸大花湿哒哒的毛发,有些无奈又好笑:“大花你要跟我回家吗?”
大花用力点着脑袋,水珠甩了莉莉满脸,圆圆的猫眼里写满了“快答应我嘛”的期待。
莉莉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哭笑不得:“可是今天下大雨啊,你会被打湿的。”
大花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转身又跑回里间,很快,它叼着一个用防水油布缝制的小口袋出来,放到莉莉面前,然后自己熟练地钻了进去,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外面。
莉莉看着它这早有准备的样子,叹了口气,起身对托弗道:“托弗,那我们走啦,明天见。”
托弗揣着爪子,甜腻地回应。
莉莉撑开伞,提起装着大花的口袋,推开当铺的门,步入了瓢泼大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