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特工厂迎来了久违的喧嚣。
曾经的四个车间已经有两间恢复生产,其中一间,属于那些重新被招募回来的老工人们。
车间内部,巨大的固定式蒸汽机是这一切活力的心脏,它规律地轰鸣着,低沉而有力。
澎湃的动力通过天花板上错综复杂的传动轴和层层传递的皮革皮带,驱动着下方生产线上的设备发出有节奏的运转声。
重新上岗的老工人们沉默地站在各自的岗位上,布满老茧的双手熟练地将铁灰色钢片送入冲压机。随着沉闷的撞击声,钢片瞬间变成剪刀或厨刀的雏形。
半成品被迅速传递到下一道工序,打磨工位的工人身体微微前倾,将工件抵在飞旋的砂轮上。刺耳的摩擦声中,金属碎屑如火星般飞溅,在他们厚重的皮质围裙上留下细密痕迹。
整个车间忙碌而有序。每个工人都专注着手头的工作,多年的默契让他们无需言语就能完成工序间的衔接,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在自发运转。
就在这一片热火朝天之上,车间高高的天窗边缘,一个毛茸茸的猫脑袋悄无声息地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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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书琥扫过下方的生产场景,看着工人们一丝不苟的操作,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喵的,看来这帮老工人确实靠谱,省心。」舒书心下稍安。
他转而回到自己动物员工主导的车间。这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鼠鼠们排排坐,用小爪子按住刀片胚,在小型砂轮上“嚓嚓嚓”地认真打磨;
大狸和老烟枪穿梭其间,时不时拿起一片打磨好的刀片,对着光线仔细检查,合格的放到一边,不合格的则打回去返工,流程倒也紧凑,没见谁偷懒。
问题出在汉斯和弗朗茨这边。
为了适应鼠鼠们的打磨速度,舒书和杰瑞改造了冲压设备,效率提升巨大,现在,这两条傻蛇只需要工作一小会儿,冲压出来的刀片胚就足够鼠鼠们忙碌大半个上午。
于是,无所事事的汉斯和弗朗茨,便相互缠绕,巨大的蛇躯扭成一个粗糙的球状,这个“蛇球”就在车间空旷的角落里慢悠悠地滚来滚去。
舒书用爪子按着猫脸,感觉脑壳一阵阵发疼。
「喵的!这工作效率分配严重不均衡啊!主力员工闲得玩蛇球,这像话吗?!看来,扩充鼠鼠打磨队的规模是刻不容缓了。」
他跳下货架,找到正在一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统筹进度的杰瑞。
“杰瑞。”
“等影子回来,你告诉它,下次出去,多招些鼠小弟回来。打磨刀片这种精细活,还是得靠你们鼠鼠才行。”舒书吩咐道。
“吱吱(ノ?ヮ?)ノ(好的,老板,影子老大回来我立刻转告它!)”杰瑞连忙点头,随即又有些犹豫。
一想到那哗啦啦流出去的金镑,杰瑞的小心脏又开始抽痛。
杰瑞一接触到那厚实的信封,闻到那迷人的油墨香气,脸上的悲戚瞬间一扫而空,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抱在怀里,人立而起,发出幸福的叫声。
“吱吱?(?)?(老板万岁!)”
“别高兴太早,”舒书适时地泼了盆冷水,“过段时间招了新员工,启迪药水该买还得买。”
杰瑞脸上的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住、褪去,但它很快又振作起来,用小爪子紧紧抱着钱,一副“我能扛住”的表情。
对,钱先入账就好,支出的事情到时候再心痛。
舒书用尾巴尖扫了扫杰瑞的脑袋:“你也可以自己物色一下,在外面遇到看起来机灵的野生鼠鼠,觉得素质不错的,也可以带回来。”
杰瑞闻言,小眼睛亮了一下,用力点头。
能省一点是一点,它一定会为老板找到性价比最高的鼠才!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慧眼识珠,发现一群能干又省钱的小弟了。
杰瑞让鼠鼠们继续干活,自己抱着信封,迈着小短腿,咚咚咚地前往办公室,舒书慢悠悠跟在它身后。
杰瑞将这笔“巨款”郑重地锁进保险柜,听着那“咔哒”的落锁声,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还有,关于食材采购的事,”
舒书等它弄完,又说道:“以后量会比较大,频率也高,你和影子物色一下,看看能不能发展一两个可靠的人类员工作为采购渠道,或者找固定的、嘴巴严实的供应商。”
舒书提醒道:“两脚兽的忠心不重要,关键是你的账要做好,尤其是肉类和坚果这些我们消耗巨大的,入账时要处理好,别直接把咱们员工的开销写进账目里,要想个合理的名目。”
杰瑞立刻人立而起,举起一只小爪子,信心满满地保证。
“吱吱()??(老板放心,这些门道我还是懂的!做假账啊不是,是做合规的账务处理,我最拿手了!)”
它想起汤姆,顿了顿,问道:“吱吱()(老板,那以后工厂这边的账,是我出纳会计一起做了吗?不用交给汤姆老大了?)”
舒书抬起爪子,不轻不重地敲了它脑壳一下:“想得美。每天下班前,把详细的物资消耗清单做成表格,派鼠小弟送到当铺,交给汤姆审核汇总。”
安排完工厂这边的事务,舒书感觉总算理顺了一些,他看了一眼还在角落里无忧无虑滚来滚去的蛇球,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这个喧闹而又充满生机的地方。
第七教区圣堂,静谧的厅堂内,熏香的气息也压不住格里罗局长身上那股子焦躁。
他踩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法米恩神父面前,压低了声音:“法米恩,那边伯爵大人,没来找你吧?”
法米恩手持经卷,眼皮都未抬一下,声音平稳无波:“没有。”
格里罗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随即又忍不住骂骂咧咧:“td,算那老约翰走了狗屎运现在这帮家伙,真是一点敬畏心都没有,什么地界都敢乱闯!”
法米恩这才缓缓抬眼,目光在格里罗那张泛着油光的脸上扫过,语气淡漠:“格里罗,你最近肝火太旺,最好泄一泄火。”
局长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叹了口气,烦躁地扯了扯领口。
“泄火?说得轻巧!伯爵大人一句话,诺曼街那边清理了两遍!那些娘们唉,tnnd,老子的财路都断了不少。”
法米恩的眼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格里罗局长,请注意你的言辞,请不要在神圣之地讨论这些堕落之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根据教义,你应当与你的妻子进行神圣的、旨在繁衍后代的结合,而非寻求那些堕落的、出卖肉体的女人。”
格里罗被这番说教噎得够呛,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法米恩那副古板禁欲的样子,摇了摇头,转身挥了挥手,大步朝教堂外走去。
“走了,你这什么也不懂的家伙。”
法米恩看着格里罗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握着经卷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
他沉默地站立片刻,才缓缓转身,面向祭坛,继续他未完的祷告,只是那背影,似乎比刚才更加僵硬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