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斯塔克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
他拿起常抽的雪茄,剪开茄帽,却簌簌落下细小的、生锈的齿轮碎屑,愣了片刻,强作镇定地将它扔开,只当是次品。
他按下调用铃,秘书很快进来,但却不敢与他对视。
“把这份文档送去印花税局,”斯塔克吩咐道,却注意到年轻秘书的视线飞快又惊恐地瞟向他身后。
斯塔克不悦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先生。”秘书的声音发颤,“只是…您刚才…是在和谁说话吗?”
斯塔克一愣:“我什么时候说话了?”
“就…就在刚才,我听见您对着那边…很严厉地呵斥‘混蛋’……”秘书脸都白了。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斯塔克的脊背,他刚才分明一言未发。
他挥手让秘书离开,看着那几乎是逃窜的背影,第一次感到自己被孤立在了一个透明的囚笼里。
挨到午餐时分,斯塔克毫无胃口,但为了维持体面,还是让常去的那家高级餐厅送了惯常的菲力牛排来。
精致的银质餐盖揭开,牛排煎得恰到好处,他切开肉质,下一秒……僵住了。
切口处涌出的却是粘稠发黑、散发着浓烈机油恶臭的液体。
“啊!!!”斯塔克终于崩溃,掀翻了餐桌,瓷器与那份诡异的“牛排”一同摔得粉碎,黑色的污渍在地毯上溅开,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这是玩笑。
他跟跄冲进工厂车间,想用机器的轰鸣驱散脑中的杂音。
但均匀的汽锤声渐渐扭曲成痛苦的喘息,传送带的摩擦里混入窃窃私语,一次沉重的锻压后,馀音竟勾勒出维克多·海瑟里凄厉的惨叫。
而背景里永不停歇的齿轮转动声,汇聚成一片疯狂而饥渴的狞笑,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齿轮不对……齿轮不对……”他眼神涣散,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句魔咒。
傍晚,斯塔克精疲力尽,几乎是爬进了自己的豪华马车,嘶哑地命令车夫回家。
马车行驶在石板路上,车厢摇晃着,他蜷缩在角落,闭着眼,祈祷这折磨能暂时停止。
突然,车轴发出刺耳的断裂声,车厢猛烈倾斜,将他狠狠摔在车厢壁上。
车夫惊恐的吆喝和马匹的嘶鸣传来。
斯塔克狼狈地爬出几乎散架的车厢,看到一侧的轮轴齐整整地断裂了。
车夫举着马灯,脸色惨白地指着断裂处:“老、老爷……您看这个……”
斯塔克凑近,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到在那新鲜断裂的金属截面里,竟嵌着几枚微小的铜齿轮,还在凭借惯性,徒劳地空转着。
……
斯塔克失魂落魄地回到宅邸,沉重的大门在他身后合上,却带不来丝毫安全感。
宅邸里安静得可怕,每一处阴影都仿佛潜藏着无声的转动,他拒绝用餐,怀疑任何经过他人手的食物和水,他不敢闭眼,一合上眼皮,那冰冷的齿轮地狱便清淅浮现。
黑暗中,一种细微而固执的刮擦声挥之不去,就在窗外,他猛地开灯冲到窗边,浓雾弥漫,空无一物,声响骤停。
可一旦熄灯躺下,那“吱呀……吱呀……”的声音便阴魂不散地再次响起。
幻视开始纠缠他,走廊肖象的眼角,在馀光里渗出黑色油污般的痕迹,正视时却干干净净。
老管家端水过来时,斯塔克赫然看见对方温和的眼睛瞬间变成了两个冰冷旋转的黄铜齿轮,下一瞬,却又恢复了原状。
“出去,你们都出去,别靠近我。”斯塔克将所有人赶出主卧,反锁了门。
他蜷缩在房间最远的角落,用厚重的窗帘裹住自己,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斗。
壁炉里跳跃的火焰偶尔会扭曲变形,映照出一张模糊扭曲呐喊的人脸,皮肤下的血液流动变得粘滞冰冷,骨骼关节处传来细微的“咔咔”声。
“不…不要…放过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抓挠着自己的手臂,留下道道血痕,试图将想象中正在皮下成型的齿轮挖出来。
昂贵的天鹅绒睡衣被冷汗和恐惧的泪水浸透,紧紧贴在他发抖的身体上。
门外,仆人们听着里面主人非人的呓语、哀求与恐惧尖叫,个个面无人色。
“老爷他…彻底疯了……”
“是诅咒……诅咒……”
无人再敢靠近那扇门。
斯塔克夫人最后一点维持体面的努力也彻底崩溃,丈夫的疯狂压倒了一切,家族的声誉、工厂的运营,在此刻都比不上这笼罩宅邸的邪异恐惧本身。
在她自己也被这无孔不入的恐怖逼疯之前,她必须求助。
翌日清晨,一辆马车驶离了斯塔克宅邸,直奔第七教区圣堂。
……
第八号当铺的后门被轻轻推开,几道黑影悄无声息溜了进来。
黑猫影子对舒书汇报:“喵呜,喵嗷嗷~”
(老板,目标宅邸内部持续有非人呓语传出,判断目标精神已彻底崩溃。)
蟒蛇“铁鞭”我们进出很顺利,没被发现,女主人的马车出发去了教会圣堂。)
舒书正用一块软布擦拭着脸和爪子,闻言动作一顿,猫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就疯了?啧,这斯塔克的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我还以为资本家的心都是锅炉钢板焊的呢。”
他心里嘀咕:“这届反派不行啊,太脆皮。”
他甩甩尾巴,确认道:“你们确定没被任何人,或者任何‘东西’盯上?”
“干得漂亮。”舒书松了口气,只要没留下把柄,说破天也是他斯塔克坏事做尽遭了报应。
他心思立刻活络起来,塔克夫人亲自上门求助…这下,法米恩那老狐狸总算能名正言顺地插手了,“正好,我也能看看,教会对付这种‘污染’到底有几把刷子。”
同时,一个计划迅速在他脑中成型。
“汤姆!杰瑞!”舒书扭头喊道。
蓝猫和老鼠出纳立刻跑了过来。
“准备一下,等教会的人正式进入铜指环工厂的时候,我们需要一点‘民间舆论’来烘托气氛。”
舒书嘴角咧开一个坏笑,“把‘铜指环工厂闹鬼,斯塔克老板被冤魂索命逼疯’的消息,散播出去,墙角、酒馆厕所、工厂区的布告栏…你们懂的,要快,要广,要抓人眼球。”
杰瑞立刻“吱”地应了一声,表示明白,窜向记帐本开始用爪子沾墨汁划拉。
汤姆则“喵”了一声,去找合适的纸张。
员工们迅速领命而去,当铺内再次忙碌起来,充满了搞事的兴奋感。
舒书跳上窗台,望着圣堂的方向。
“法米恩老狐狸,桌子我给你掀了,戏台也搭好了,现在,轮到您老人家表演真正的技术了,可别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