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姜岁宁知道,无论是太子妃也好,还是许良娣也罢,背后都有人。
即便此次未能要了她们的性命,可能让太子厌恶也是好的。
东宫里被太子厌恶的女人,是走不远的。
今日不死,明日也要死。
可当太子将她抱在怀里,说起太子妃同晋王的情事,说起太子妃的谋算时,姜岁宁心中悠忽意动。
当一个男人向自己的女人说起另一个女人最深处的不堪时,证明他放弃了这个女人。
所以太子
“所以你看,这世上多的是表面光鲜,但内里一团腐烂的人,出身高贵又如何,不高贵又如何,孤只知岁岁从未害过人,反倒是旁人,想要岁岁的命。”
“孤爱岁岁,从不是爱岁岁的身份,是爱你身上的那份赤诚良善,而孤的岁岁,也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姜岁宁在男人的怀里抬眸,她看向男人的脸,
少女那双水蒙蒙的杏眼此刻微肿,长睫沾着泪,泪珠滑落,她心疼的说道:“太子妃竟背叛夫君,夫君是何时知道的,这些年,夫君心里又该多苦。”
太子愣怔,他以为她会伤心于太子妃利用晋王算计她,却哪里想到,他的岁岁满眼都是对他的心疼。
这就是爱吗?
爱一个人的时候,眼里便只看得到他的委屈。
她是天真的,懵懂的,可也正因此如此,她欢喜一个人,都是最最直接的,将自己满腔赤诚的真心奉上。
太子这二十多年的生涯中,也只碰到了一个姜岁宁。
他想,再没人能如此爱他,将一腔真心捧给他。
他亦不会再如此对一个女子着迷,怜惜她,喜爱她,见不到她会想念。
母后说,人这一生能遇到彼此喜欢的人,已是不易,若能深爱 ,更是不容易。
母后还说,要珍惜眼前人。
而岁岁说,我的眼里只有夫君,那夫君呢。
他的眼里也合该都是岁岁。
“孤是男人,男人不言苦。”太子抚去姜岁宁眼中的泪,看着眼前因为自己的经历而哭都梨花带雨的少女,分明她自己受到伤害时,哭得都没这般厉害,“孤不在意,不在意的人,做什么都无所谓。”
他捧起她的小脸,郑重的说:“从前是这般,往后更甚。”
“往后——
孤的眼里便只有孤的妻子,岁岁。”
这已是极重的承诺了,所以当少女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那双闪铄的杏眼泛着微微潮意,问道:“夫君是什么意思。”
“夫君也爱岁岁吗?”
他听到那个“也”字,心情愉悦了一瞬,“岁岁觉得呢?”
爱是软肋,也是把柄。
储君不轻言爱意。
“哦,殿下有万千女人,怎会”
“属岁岁为最爱。”
便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也让少女眉眼染上欢喜。
“岁岁若想将‘最’字变成‘唯一’,还需得努力。”他又道:“譬如先好好养身子,馀下的一个月里,要仔细听太医的话,太医不让做的,便不能做。”
姜岁宁再度睡着之后,太子连夜启程去了广济寺里,刚刚怀的孩子还未成型,便是没了也只是一滩血。
可于太子来说不是这样的,那个孩子曾真真切切的来到过这世间一遭,只是他这做父亲的不好,没能留住他。
他为那孩子取名“无忧”,供长明灯,又请大师念经,唯愿他早日离苦得乐,往生极乐。
往后每年的这一日,太子都要来到广济寺中,没人知道他来做什么。
姜岁宁知道,只是表面上故作不解,那些稚嫩青涩的话语总是会让男人一颗心钝痛。
自然,这是后话了。
从广济寺中回来后,再至姜岁宁身子好一些,已是七日之后了。
整整七日,太子妃担惊受怕,没睡过一个好觉,伤口一而再而三的溃烂,整个宫殿里都流露出糜烂的味道。
在太子妃担惊受怕中,这一日晚上,太子来到了许良娣的宫殿中。
“许良娣”
可是太子将一切都记在了许良娣的头上,也是,本宫的身后并没有皇子,母亲和太子之间纵有龃龉,也未曾去支持旁的皇子。
反倒是许良娣。
太子也不是那样冲动的人,会为了区区一个没成型的孩子置大局于不顾,姜岁宁也没那样大的分量。
而舍弃许良娣则容易的很多。
至于太子的怒火,她往后可以慢慢平息。
太子妃就在这样的幻想中逐渐进入到了梦乡,而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许良娣则是满腔委屈。
她并没有做什么,不过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罢了。
且那些话都是实话,她也没有编排旁人去,却生生挨了一刀。
事发后太子日日呆在姜岁宁的房中,便是姜岁宁失了孩子,太子的孩子当然是最重要的,太子需得陪伴在侧,可哪怕派个人慰问她一下也好,结果没有,什么都没有。
当听到太子要过来的时候,许良娣更是委屈的落泪,准备将自己的一腔委屈一股脑的说给太子殿下听。
然而太子过来后只说了“安息吧”三个字,满殿烛火便被熄灭了。
等到第二日醒来后,太子妃的人照旧送来助孕的汤药——太子妃眼下肯定顾不得这个,底下人做惯了这样的事,不用吩咐也会做。
许良娣本想说自己昨夜并没有和太子同房不用喝这个药了,太子便看了过来。
那目光冷然,没有丝毫的温度。
她下意识的就端起来了药,反正是助孕的药,又没什么坏处。
却不想这一碗药下去,未过几时,许良娣便开始腹痛难忍,身下渗出鲜血。
她害怕极了,“殿下,我这是怎么了,我不会要死了吧。”
她自然不疑心自己有孕,毕竟太子已经好久不来她房中了,昨日的时候,她月事才走。
怎会这样?
人对鲜血都有着本能的惧怕,她下意识的求助太子。
太子饮了一口茶,望了她一眼,目光凉薄淡漠。
下一瞬,他开口,“传太医,查一查是谁给许良娣下毒。”
这一查方知,许良娣服用了大量的避子药。
许良娣呢喃道:“我喝的明明是助孕的药,怎会是避子药。”
她很快想到,东宫一直都没有孕信传来,目光骤然看向刚才那碗被她喝得只剩药渣的避子药。
“是太子妃,一定是太子妃。”
太子也示意太医去查一下那药渣,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太子妃多日以来给东宫妃嫔喝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助孕的汤药,分明就是避子汤。
若是一般时候自然没什么,可这一回偏偏赶上许良娣月信还未走干净,又加大了剂量,以至许良娣血流不止。
不仅仅如此,太医还说,经此一遭,许良娣往后再不会有孕。
许良娣有多喜欢太子,多想给太子生个孩子,如今便有多恨太子妃,再加之她如今还未止血,只觉得自己似要死了一般,她哭着对太子说:“殿下,臣妾好疼,臣妾不会死了吧。”
“您抱抱臣妾。”
太子垂眸看了许良娣一眼,抬脚却走了出去。
“太子妃戕害妃嫔,将人给带过来,同孤去见父皇,孤要废去太子妃。”
嫣红的血珠顺着许良娣的腿蜿蜒而下,耳边是太医焦急叮嘱人去熬药的声音。
若不及时止血,是会要了命的。
许良娣又想起那日里同样的场景,太子抱着姜岁宁低声轻哄。
“怎么就不一样呢,明明之前的时候,太子对我还有几分薄情,今日却这般冰冷。”
从昨夜到如今,太子连一丝笑意也无。
许良娣目光哀戚,但更惧怕的,还是被突然从榻上拖出来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