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十三岁的时候,干正帝便带着太子上朝,让他去六部观摩学习。
太子十六岁的时候,借着外出游学的名义,去了偏远地方做县令,至二十二岁的时候回朝,彼时干正帝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岁月的细碎皱纹在姜岁宁的身上也依旧无损她的美貌,她依旧如同干正帝初见她时一般惊艳美貌、风情万种。
到了知天命之年的干正帝看着美貌依旧的皇后,半点不肯松懈,只是相比较皇后,他还是显老了一些。
这一日里,他拿着京中年轻闺秀的画象与姜岁宁说:“宁宁,承乾大了,也该成亲了。”
“等承乾成亲之后,朕便将这皇位禅让给他,带着宁宁逍遥去。”
姜岁宁柔顺应道:“好。”
到了偏殿里,蜗居在恭桶中,被断了双手双脚的安乐公主发出“嗬嗬”的声音,姜岁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父皇今日说,承乾大了,该成婚了,待到成婚后,就将皇位禅让给他。
安乐公主发出不甘的声音。
姜岁宁温柔笑了笑,“你是想问泰安?”
“泰安这个年纪,确实也该成婚了,只是这孩子热衷于带兵打仗,她如今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女将军。”
“她和你不一样,不会在年华正好的年纪爱上一个卑劣的小人,更不会因为一个男人不择手段,她果决,十三岁的时候就敢手刃奸邪,她的将来由自己创造,她会是最自幼肆意的公主。”
姜岁宁惋惜看向安乐。
“而不是似你这般,啧啧,这人呢,一步错,步步错。”
失去了眼珠子的安乐公主眼框通红,越发激动。
姜岁宁将恭桶尘封,往后她也不会来了。
太子的大婚是在两个月后,大婚前一日里,干正帝和太子彻夜长谈。
“孩子,记得朕同你说过的话,你母后当初生你的时候遭了大难,她这些年这样柔弱,就是生你们几个伤了身子,你要孝顺她。”
“往后若有了妻子,更要同你妻子一同孝顺她,不许欺负你母后。”
太子失笑,“父皇,这话您同儿臣说了多少遍了,儿臣自然知晓孝顺母后。”
干正帝瞪他一眼,“这不是怕你有了媳妇忘了娘吗?”
“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母后都要比你媳妇重要。”
“你母后是对你最最好的人了。”
太子有些无奈,“这不是还有父皇吗?”
“朕呀,朕这个年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在了,你到时候可不能欺负你母后。”
这话题有些沉重,太子是干正帝一手带大的,父子感情好,哪里想听这个。
“父皇还要活一万岁呢。”太子眼框有些红。
干正帝却幽幽道:“朕总是要比你母后先走的,朕若是走了,你母后可要怎么办。”
“承乾,若有那一日,朕就将你母后交给你了。”
他的皇后是世所罕见的国色,亦是他久才寻到的珍宝。
他们一同过了二十多年,彼此相依,融入对方的骨血中。
可干正帝清淅的知道自己和皇后之间的差距,他的皇后永远年轻貌美,他却无法避免的一年不胜一年。
死亡是永远绕不开的话题。
可干正帝担忧呀,担忧宁宁对他如此依赖,他死后她要如何?
他要努力活着。
这一努力,便又是十年。
干正帝是在太子大婚的次月禅让皇位的,他带着姜岁宁游过五湖四海,路过小桥人家,品味过人间烟火。
做了祖母的姜岁宁会玩着竹蜻蜓,让干正帝去给她拣,也会指挥着干正帝在前面带着风筝飞,她在后面追着。
宛若少年男女。
这是姜岁宁年少时期冀的生活,无忧无虑,天真快乐。
此刻的姜岁宁不再是初初来到这个时代,为原主而活的那个人。
跳出原主,她是她自己。
而干正帝满足了她的年少愿想,她亦是无比感激。
两个年少时各有心思的男女相携走过一生时,竟也有相濡以沫的味道。
姜岁宁因年幼时的经历,并不相信真爱,但觉得丈夫做到干正帝这份上,也算是可以了。
于是她愿意满足干正帝最后的愿望,做个始终如一,深爱他、需要他的皇后。
身体快不行的时候,干正帝进食困难,躺在榻上浑浑噩噩,一时觉得自己大抵没多少时日了。
比他更伤心的是姜岁宁,他的妻子总是默默垂泪,未免他担忧,强颜欢笑。
无法想象若没了他,宁宁要如何活下去。
他的叹息一声比一声沉重。
“宁宁啊。”这一日里,干正帝觉得身子比从前好一些了,他摸着姜岁宁的头,他的皇后头骨尤其优越,应是女娲最完美的作品,他还是有些不舍,可人生总有去时。
“宁宁当初进宫,朕隐瞒了你的身份,可后来你的身份还是被扒了出来,于是数不尽的奏折飞了进来,劝诫朕将你废去,更有甚者,说你狐媚惑主,更不乏想要你死的人,这在之后很多年里都成为你被人诟病的原因。”
姜岁宁不解道:“这天底下本就没有永远的秘密,睿哥哥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自干正帝做了太上皇后,姜岁宁便不再称呼他“皇上”了,高兴的时候叫他“睿哥哥”,不高兴的时候叫他“封睿”。
封睿扯出一丝苦笑,“当初朕隐瞒了,是安乐将你的身份散播了出去,可朕选择偏袒了她。”
你看,朕并不是你眼里的完美的爱人,所以待我死后,你要遗忘我,并且好好的活着。
走完我没走过的路,做开心快乐的姜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