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风波,似乎没有在二人之间引起什么风浪。
许银翘没想到,自己这次这么轻易就蒙混过关。她用早膳的时候,颇有点魂不守舍,接连用筷子夹了两次炊饼,都滑脱了。
奇怪的是,裴彧竟然没有注意到许银翘的异常。
许银翘心下更加奇异。
她没说什么,只是敛聚精神,观察起裴彧的一举一动来。
果然,早膳过后,裴彧将许银翘堵在一处屏风隔出的小间里头。
“银翘。”裴彧开口,语调有些艰涩,“你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
许银翘身形纤细,恰被卡进了男人身子与墙边花瓶的空隙中。她在这样封闭狭小的空间内有些喘不过气来。
裴彧的神情是许银翘从未见过的认真。
或许是由于气氛太过严肃,许银翘扬起笑靥,语调轻松:“什么事情,让你想了一夜,到现在才说?”
她早就看出裴彧有心事,否则,为什么会一改往日的行为,到现在才与她对话呢。
“何芳莳”
裴彧刚报出一个名字,许银翘就敏锐地意识到,他要提到那件事了。
没等裴彧说话,她便抢话:“何大小姐的事情,都是她自己的,我不会去打听,更不会阻碍你们。这个,你大可放心。”
许银翘话说得踌躇满志,信誓旦旦地向裴彧作保,暗示自己不会将那日听到的秘密说出去。
裴彧的神色中掠过一丝讶异:“你已经知道了?”
许银翘不知道他在惊讶什么。
但是她点点头。
这时,裴彧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很浅,像是水面被风吹出的,轻柔的褶皱。
“多谢你了,银翘。”他笑起来,身上的气质分外纯净,“你让事情变得简单了。”
白芷醒来之后,精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抖擞,但是身体上还是孱弱无力。
许银翘知道,白芷在病床上躺了这么长时间,肌肉萎缩,如今能走动,都很难得。
于是,她用自己的知识,为白芷制定了一系列康复的计划。
白日里,二人围绕着小院行走,晚上,白芷就在许银翘内室外头,许银翘听着她的呼吸声入睡。
白芷不知道,许银翘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只有许银翘心里明白,这是她目前能接触到的,唯一的同胞。
许银翘一腔思念故国故亲的情感,尽数倾洒在白芷身上。
裴彧最近,莫名放松了对许银翘的限制。不过,近几日许银翘忙于陪伴自己的第一个病人,为她康复,倒也没有出府的打算。
转眼间,离开京城的日子就到了。
看着绿药和紫芫指挥家丁,将一个个沉重的木箱子搬上马车,许银翘就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她嫁入四皇子府的时候,只有一些寒酸的嫁妆。如今要离开四皇子府,库房中的内容,却已经有了这么多。
许银翘感觉自己的心,正在慢慢修复。此时有夫君,有婢女,有每天按时不断的丰盛吃食,许银翘不用为生计烦忧,也不用为生活发愁。她就像一只被豢养在温柔陷阱里的金丝雀,明明知道前方无路,还是毅然决然呆在温柔乡。
是呀,母亲不希望自己联系母族。
全天下,与许银翘关系最近的,就是四皇子府。
许银翘看到自己在府中扎根的痕迹,以往那些逃离的心思,再次变淡了。
秋高气爽的时节,许银翘踏上了离京的路途。
裴彧来的时候,大胜而归,少年将军,趾高气昂。回去的时候,倒低调了许多。
士兵披坚执锐,一路肃穆,不闻言笑,只听到铁靴踏进地里的沙沙声。许银翘好奇地想要掀起帘子看看外头的世界,但将厚毡布打开一条缝,就被沙尘迷了眼睛。
她惊呼一声,捂住疼痛的眼睛,眨了好几下,才适应室内的光线。
就这样,许银翘坐在小黑盒子似的马车里,从京城运送到渡口,从渡口被运送到平原。
等到路边麦子都熟了的时候,她终于到达了雍州。
雍州的城门,没有京城高大,但别有一番粗犷的风味。
甫一入城,许银翘便听见马车两边的欢呼,不时有东西砸到车框子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许银翘疑惑地问绿药:“砸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绿药笑道:“皇妃不知道,这是城中的小女郎,拿水果投掷在车上,是在欢迎殿下呢。”
绿药解释道,裴彧在雍州掌兵,打了几次打胜仗,赶跑了可恶的柔然人,城里的百姓,都将他看作大英雄。更加上裴彧生得容貌昳丽,热烈张扬,因此,城中的小女郎,有不少倾心于他的。
许银翘状似无意地问道:“雍州城里,那么多女郎心悦四殿下,就没有一人也得殿下心悦?”
“那自然”绿药没有防备,说顺了嘴,生生拐了个弯,“是没有的。”
许银翘这时候,终于掀开一道缝隙,露出半只眼睛向外瞧去。
只见,裴彧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上被姑娘们抛掷了花瓣,星星点点沉缀在衣服上,如同披了一件花做成的衣裳。
但是,目光移到另一边,裴彧身边,不是别人,正是何芳莳。
许银翘看到她,心中涌起淡淡的疑惑:“怎么她也在前头?”
裴彧明明知道,自己会骑马,为什么不安排自己与裴彧并辔而行,反而让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做这件事?
或许由于何芳莳是前刺史的女儿罢。许银翘自己安慰自己道。
雍州的皇子府里,张灯结彩。许银翘一走进去,就有小婢上前,将她引到后院。许银翘不无疑惑地问:“今日可是有什么庆贺之事?为什么场面布置得如此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