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面,露出一张俏白的尖脸。那女人身段姣好,举止畏缩,似乎是因为害怕虫子而不敢上前。眉目之间,依稀有点熟悉。
许银翘只见到屠金休笑了起来。
“裴四爷,娶了一个低贱的婢女,感觉如何?”
裴彧没有回话。祝峤纵跃而下,狠狠踹了屠金休一脚。屠金休闷哼一声,被踹得半边身子滚了过去。
许银翘心中仅存的一丝怜悯荡然无存。
她狠狠瞪着屠金休,像是要把自己的怒火通过眼睛,燃烧到面前之人的身上。
裴彧此时缓声开口:“屠二爷,你似乎没有认识到现在的处境。”
屠金休平生最恨别人叫他二爷,“屠二爷”谐音“兔儿爷”,乃是对下九流的称呼。偏偏他家中行二,上头还有个光耀门楣的姐姐,按照辈分来说,屠二爷是极其合理的。
“裴彧,你不要欺人太甚。”屠金休咬着牙,“如果你绑了我的事教姐姐知道了,你一定没有好下场。”
“下场?”裴彧冷笑,“在考虑我之前,先想想你自己罢。祝峤。
祝峤应声上前,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薄薄的纸,凑到屠金休眼前。许银翘不明所以,屠金休却看清了上头的文字。屠金休如何指使林侍卫陷害裴彧,如何在背后推波助澜,纸上一一写明。
不消说,这就是裴彧将屠金休关起来的目的。
在翔实的供状细节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红指印,和代表身份的小印。
屠金休终于一扫脸上的嘲讽,暴怒起来:“裴彧,你趁我昏迷的时候画押,你这个阴险卑鄙的小人,猪油蒙了心,趁人之危”
他初始还骂得文雅,用了些许银翘没听过的成语,——又或者是典故。没说两句,嘴里便好似进入了下九流的烂水沟,什么脏的臭的,都不要命似的,往裴彧身上泼。
许银翘听到后头,暗暗纳罕。她偷偷抬起眼睛看裴彧,少年人的下颌紧绷,显然是忍耐到极致。但是,他并没有被屠金休的言语挑衅。
裴彧的动作很克制。
他抽出了怀中匕首,温柔至极地将匕刃贴到屠金休的脸上。
屠金休好像被一盆水浇灭了的火盆,刹那间,哑火了。
“屠二爷,你知道我用虫刑对付你,是因为不想杀你。”
“不要让我改变主意。”
屠金休这次是真的害怕了。裴彧的刀离他那么近,好像随时就可以割开他的喉管,或者往他身上留下两道难以治愈的伤痕。
他颤抖了起来,忽然看到了怒目而视的许银翘。
“许,许医官,是么?”他被利刃威胁,竟然冲许银翘笑了下。
许银翘有些茫然无措地把目光转到裴彧身上,疑惑为什么话题转到了她身上。
裴彧没有回头。他的背影似乎在表示某种默许。
许银翘鼓起勇气上前,脚下虫子的尸体嘎吱作响。她又看了看裴彧,又感觉吃了一颗定心丸,于是她面不改色地扬起下巴道:“我就是许银翘。”
“裴四爷,你娶的这位小王妃,有些不得了呢。”屠金休感到刀刃贴肉的力度减轻,调笑了起来。
裴彧冷哼了一声:“你还有什么话,尽早说。”
“我知道你。”屠金休盯着许银翘,缓缓开口,“当年太子被柔然使臣下毒,听说有一位姓许的医女冒死救了他。今天可算是见到你的庐山真面目。”
此言一出,许银翘明显感觉空气一沉。
裴彧慢慢转过头来,眼神锐利,里头尽是狐疑和打量。
第16章
裴彧明锐的眼神如同一把刀子,剖开了许银翘自以为埋藏得很好的秘密。
屠金休说得对,她与太子,早在十几年前便认识。准确来说,许银翘是单方面接触过太子裴延。
屠金休的话慢慢揭开过去一角。
“当年太子中毒,危在旦夕,太医署特地找了一个养蜂夹道中出来的孩子试药。太子仁心,事后得知此事,特地面见了这个孩子,并恳求圣上免了她的罪孽。”
许银翘的血液一点点冷了下来。她没有打断屠金休的话,打断了,就反而显得自己心虚。
她只是昂起头,沉默地听。
“那个孩子,就是你。”屠金休说完最后一句话。
裴彧的匕首却再次贴了上来。
“你以为,我娶的王妃,我查不到她的过去么?”
裴彧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许银翘将信将疑地看了裴彧一眼。这件事,除了皇帝、太子、秦姑姑,再没有外人知道,她也从未和裴彧提过。
难道他真的知道?
但是审问屠金休要紧,于是许银翘也接着裴彧的话头,昂然说道:“屠大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难为你搜罗出来。”
说着,她冷笑了一下:“但屠大人或许有所不知,太子与我,此后十余年,再无见面。两人之间说过的话,恐怕还比不上今天和屠大人来的多。”
最后,她秀眉一挑:“屠大人与其挑拨新婚夫妻,不如如实招来,麟德殿一宴中,你为何要害四殿下?”
许银翘一面说,一面拿眼睛瞟裴彧。
裴彧没有回过头来,背影定定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屠金休嗤了一声,指着供状叫许银翘自己去看:“四王妃,都在上头。”
许银翘不识字,上前两步又停了下来,犹豫要不要接过。
幸好祝峤抬起纸,读出了上头的文字:“五年前,屠家二爷淫辱妇女,被四皇子一纸诉状告上大理寺廷狱。时任大理寺卿清正秉公,判屠金休身受五十大板。后因太子妃求情,削减其半。想必屠二爷一直对此事怀恨在心,才在麟德殿作出如此下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