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阳光正好,将独孤府的庭院镀上一层暖金色。
一架装饰并不奢华却透着皇家威严的马车,停在了府门外。
车帘掀开,一身太子常服的“雪清河”缓步而下,依旧是那副温润儒雅、举止得体的模样。
她在侍从的带路下来到大厅。
她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玉盒,对收到通报在大厅等着的江镇和独孤博微笑道。
“二位冕下,冒昧来访。昨日宫中新得了一些最近裨益。”
“本宫想着冕下或许会喜欢,便带了些过来,聊表心意。”
理由冠冕堂皇,无可挑剔。
江镇自然明白这不过是借口,他接过玉盒,指尖不经意间与千仞雪的手有刹那的触碰,能感觉到对方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
他面上笑容不变,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客气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太子殿下有心了,如此厚礼,江某却之不恭。请进。”
一旁的冰帝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继续摆弄着自己冰蓝色的指甲;蓝汐依旧是那副温柔安静的模样。
独孤雁则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年轻的太子,总觉得他今天看江镇的眼神,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寒暄几句后,江镇便提议道:“殿下今日既然得闲,不如看看我们准备的一点小玩意儿?”
他随即对蓝汐几人笑道:“昨日说的材料都备齐了吧?就在庭院里,把我们那‘孔明灯’做起来。”
少女们闻言,脸上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色。
众人来到庭院中,宣纸、细韧的竹篾等物早已备好。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光斑跳跃,气氛轻松。
江镇亲自示范如何巧妙地削制竹篾,如何弯折固定骨架。
蓝汐将竹篾浸润软化,使其韧性达到最佳;独孤雁则小心翼翼地按照江镇的指点裁剪、粘贴纸张。
看着这群实力最低也是魂宗、高的更是巅峰斗罗的存在,为了一个凡俗灯笼而忙碌,千仞雪站在一旁,心中感觉无比奇异。
这种充满烟火气的温馨画面,是她二十年来在冰冷宫廷和尔虞我诈中从未体验过的。
就在这时,江镇抬起头,目光越过忙碌的众人,落在了她身上。
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一丝玩味,更有一份洞悉一切的温和。
“千小姐,”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此处并无外人,皆是可信之辈。你这张面具戴了十几年,不累吗?今日既然来了,何不以真面目,与我们一同放松片刻?”
此言一出,庭院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
独孤雁和蓝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愕然地看着江镇,又看看“雪清河”,不明所以。
冰帝也微微挑眉,露出了些许感兴趣的神色。
千仞雪的身体骤然僵硬!
一股混杂着震惊、慌乱、羞恼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解脱感的复杂情绪,瞬间冲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想要维持太子的威严,但撞上江镇那双仿佛能看穿她所有伪装的深邃眼眸,所有准备好的托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沉默了。
时间仿佛被拉长,阳光下的尘埃都停止了飞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终于,她缓缓抬起眼眸,那双平和眸子,此刻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幽怨与复杂,深深地看了江镇一眼。
这一眼,仿佛诉尽了她十几年的隐忍、孤独与不为人知的艰辛。
随即,她身上一道微不可查的光芒闪过,如同水波荡漾,又似幻术解除。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那儒雅清俊的太子面容如同褪色的画卷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倾国倾城、完美得令人窒息的绝美容颜!
肌肤胜雪,光滑细腻得仿佛最好的羊脂白玉。
挺翘的鼻梁,淡粉色的唇瓣如同初绽的樱花瓣。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不再是伪装的平和,而是恢复了原本的璀璨金色,如同蕴藏着烈阳的碎片,高贵、清冷,却又因刚刚卸下心防,而带着一丝水润的脆弱与茫然。
她的身姿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少年的单薄,而是显露出女子特有的窈窕曲线。
“嘶——”
独孤博倒吸一口凉气,即便早有猜测,亲眼见证这奇迹般的转变,依旧让他心神剧震!
他猛地看向江镇,眼神里充满了“这真是能让我知道的吗?!”的惊骇。
独孤雁和蓝汐更是直接呆住了,小嘴张成了圆形,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绝色女子与之前那位太子殿下联系起来。
冰帝眼中闪过一丝纯粹的惊艳,随即撇了撇嘴,便不再关注,继续摆弄手里的灯笼骨架。
千仞雪感受着脸上久违的、毫无束缚的轻松,迎着众人或震惊或好奇的目光,轻轻吸了一口气,用回原本清冷悦耳,却不再刻意压低的女声开口道:
“重新认识一下,我乃武魂殿少主,千仞雪。伪装潜入天斗,是为兵不血刃,掌控帝国。”
声音落下,庭院内落针可闻。
武魂殿少主!天斗太子!
这两个身份带来的信息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不知情的几人。
独孤博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武魂殿!天斗帝国最大的对手!
其少主竟然伪装成了帝国继承人十几年!
这是何等惊天密谋!
他下意识地再次看向江镇,却见对方依旧一脸平静,甚至还对他微微颔首。
瞬间,独孤博明白了。
江镇这是将他也视作了真正的核心圈层,这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无形的捆绑。
他回想起自己与天斗皇室,尤其是雪星亲王的那点情分,再对比眼前江镇深不可测的实力和潜力,以及千仞雪坦诚背后所代表的武魂殿的庞然大物
老爷子瞬间做出了决断。
他长叹一声,脸上露出释然又带着几分自嘲的笑容,对着千仞雪拱了拱手:“千仞雪小姐…帝国之争,江湖之远,老夫早已无心过问。今日所见所闻,出了这个院子,便与老夫无关了。”
这番话,既是表态,也是安千仞雪和江镇的心。
千仞雪闻言,金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丝感激,对着独孤博微微欠身:“多谢独孤先生体谅。”
江镇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仿佛刚才只是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好了,插曲结束。来,千仞雪,既然露出了真容,也别闲着,一起帮忙。”
他自然而然地叫着她的本名,语气熟稔,仿佛早已相识。
千仞雪愣了一下,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继续投入制作灯笼的众人,看着江镇那理所当然的态度,心中那最后一丝因身份暴露而产生的紧张与不安,竟奇异地消散了。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上前,学着蓝汐的样子,拿起一根竹篾。
动作有些笨拙,与她平日运筹帷幄的决断截然不同,却透出一种别样的生动。
阳光温暖,庭院中再次恢复了忙碌而温馨的景象,只是多了一位金眸绝色的少女,正略显生涩地,尝试着融入这片她从未体验过的温暖之中。
江镇在一旁指导着,目光偶尔掠过千仞雪那专注而带着些许新奇的侧脸,唇角微不可查地扬起。
心房的瓦解,往往始于一个被接纳的真实瞬间。
而更深的羁绊,便在这看似平常的相处中,悄然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