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岁数年长的老者捻着颌下三缕长髯,眼神中带有一丝轻篾,突然开口道:“刘贤侄还是太年轻,青龙关易守难攻乃天下人共识,上曲王善骑兵不善攻城也是天下人共识,只要有青龙关在,汉水郡定然是安然无恙的,刘贤侄何须如此惧怕?难道一仗便被上曲王打破了胆子不成?”
坐在后位的樊铁便要起身,却被高异一把拉住,示意樊铁不要乱动。
刘烈却是面不改色,老者的嘲讽如同清风拂面,对刘烈丝毫没有半分的影响。
“原来是蔡太公,晚辈有礼了!”
刘烈轻轻行了一礼,以示尊敬。
蔡太公却是安然坐在位置上,坦然受了刘烈这一礼。
刘烈依旧不以为意,环顾四周,对蔡太公说道:“蔡太公,见识之浅薄真是令人汗颜啊,我活了二十三载,外出闯荡五年,当过门客,做过商贩,从军亦有半载,接触过各式各样的人,经历过无数的事,却是从没见过像蔡太公这样坐井观天之徒,厚颜无耻之人!”
语气虽缓,但却如同一柄利刃往蔡太公心窝里狠狠地扎了几刀。
“你!你!”
蔡太公顿时血气上涌,脸红的就跟牛头山上的猴屁股一样,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蔡太公,对于战场之上的事,我还是有些浅薄的经验,这份经验不是拿钱,不是像蔡太公一样坐在座位上空口白牙得来的。
战马是没有马镫的,箭矢是不长眼的,还有妖族的语言是不通的,十几万大军的行军路线是如何制定的?后勤是怎么补给的?斥候是怎么安排的?
这些经验是无价的!
我跳过崖,你跳过吗?
我让战车压过,你压过吗?
我差点死过,你死过吗?
树林里的树皮我吃过,你吃过吗?
蔡太公,如果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经历过,就不要随意发表看法,这样会显得很白痴的。”
蔡太公气的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幸亏旁边有人扶着,要不得撅过去。
“诸葛山!”刘烈忽然叫起一人!
“大哥,我在这!”
一人听到刘烈在叫自己赶忙起身应道。
“诸葛山,乃是我的同乡好友,现在在县中担任邮人,走南闯北,这汉水郡在他脚下可谓是走了个遍。”
刘烈拍了拍诸葛山的肩膀,对大家说道:“诸葛,蔡太公一辈子没出过赤县,你来跟蔡太公说一说,除了青龙关外,上曲军还能不能打到赤县?”
诸葛山扣扣后脑勺,还是比较拘谨的,毕竟蔡太公虽然不是三老,但在乡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所以他可不象刘烈那么肆无忌惮。
不过大哥发话,诸葛山还是如实说道:“我前两日从县里听到消息,自从我军兵败后,青阳郡城安平县便失守了,上曲军纵兵劫掠三日,安平县已是一片废墟,男子不是被杀就是被充作奴隶,女子被凌辱、强暴,甚至做成了人脯
雍王军的主力部队已经退守至南梁县,如果南梁县再丢了,汉水郡北部就无险可守了,就算青龙关不失,咱们赤县也将处在上曲军的兵锋之下,非常的危险。”
“时不待我啊!诸位乡邻,可听见诸葛山所说的话,上曲军近在咫尺,但凡被上曲军攻破的城池,依照上曲军的惯例,将放纵将士们劫掠三日,这三日,你确定你和你的家人们能够躲开上曲军的抢劫屠戮吗?
那时候,你的父亲兄弟将惨死在上曲兵的刀下,母亲姐妹们将沦为他们的玩物,等玩弄够了,便如野狗一般曝尸荒野,甚至被做成人脯!到那个时候,你们能做什么!”
刘烈猛然回首,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蔡太公刺穿,“蔡太公,告诉我,那个时候,你能做什么?你跪地等死,还是献出妻女投降,以保全自己的狗命!
蔡太公!你知道人脯是什么东西吗?
蔡太公!看着我的眼睛!”
蔡太公别过脸去,不敢与刘烈对视。
刘烈不再理会已经丧胆的蔡太公,而是看向大伙,语气昂扬激烈:“你们心里怎么想的我也清楚,大不了不就是投降嘛,赵岳还能把大伙全杀了不成?
呵呵要是能投降,郡里县里那群官吏早就降了!还用等到现在?我告诉你们,就连投降你们也没这资格!
在赵岳眼里,你们,甚至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只不过是砧板上的一块肉!可以任由他们宰割!”
“要想不被人宰割,只有拿起手中的剑!”
刘烈拔出腰间的铁剑,对着众人高声道:“咱们手中的刀剑才是能够活下去的道理!”
说罢!
猛然将铁剑插入面前的案几当中!
“诸位,现如今我们已别无选择,此番召集大伙前来,我便是要募集乡中的英雄好汉,随我前往南梁县,抵御上曲军!”
“俺愿随大哥前往!”
樊铁迫不及待,率先跳了出来,高高挥舞着手臂,大声应和道。
“异本一武夫,尚且知忠义二字,正所谓择木之禽,得其良木,择主之臣,得遇明主,异平生之愿足矣!从今往后,高某之命即是大哥之命,高某之躯即是大哥之躯,单凭驱驰,绝无二心,某誓与兄患难与共,终生相伴,生死相随!”
高异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目光坚毅,看向刘烈。
诸葛山也连忙上前,大声道:“我也一样!只愿一辈子追随大哥,生死不弃!”
张万、李狗、陈续、洪朋也来到高异、诸葛山身后,高呼:“愿追随主公!”
后续又有十几人出列,表示愿意追随刘烈。
稍微愣住的樊铁也赶紧单膝跪地,向刘烈拱手而拜。
几名乡中长者对此情景十分惊讶,毕竟刘烈在军中不过是一小什长,在乡中更是年轻的过分,一无资历二无官职,更不是世家豪强,竟能得到这么多年轻人的效忠?
要知道,这里面的年轻人基本上是乡中各里最优秀的年轻人了。
也从座位中走出,虽然碍于长者的面子不好同高异等人一样单膝跪拜。
但还是颇为躬敬,毕竟前面不太躬敬的蔡太公还在座位上抽抽呢!
见是老者起身,刘烈也不好在前头站着了,赶紧迎了过去,这些老者在各里都有些地位,对他们尊敬一些还是有用的。
刘烈的身段还是比较灵活的,能硬能软。
“贤侄,你所言吾等深以为然,所以我们几个老朽也愿意为乡梓贡献一份力量。”
刘烈拜道:“多谢诸位乡老!”
随后刘烈大手一挥,“各位,咱们开席!”
宴席之上,正是热闹的时候,高异悄悄来到刘烈身边,低声对刘烈道:“大哥,蔡太公走了!”
“恩。”
刘烈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还有,下阳里的公时没有过来,有人特意过来告诉我说,公时也招募了一批人,也要添加雍王所部,那公时乃是乡中大户,颇有家资,恐怕”
“哼!”
刘烈冷哼一声,放下手中酒碗,“公时自来与我不对付,他自己招募兵勇也在意料之中,子衡(高异字),你派两名信得过的,但脸比较生的兄弟添加到公时的部队中去,可为咱们暗中传递消息。”
“明白!”
高异点点头,退了出去,自去布置人手去了。
是夜,明月高高悬于半空,月光如水,洒满了上阳里的每一个角落。
蔡家。
“那刘老四欺人太甚!我祖父如此年岁,竟遭他如此欺辱!”
蔡太公的孙子蔡坤看着躺在榻上,用被蒙住脸颊的祖父,一时间怒气上涌,一把推开自己的父亲,将挂在墙上的短剑摘了下来,“我今日便宰了刘老四,以报他辱我祖父之仇!”
“不可!那刘烈手底下人多势众,你一人如何是他的对手?”
蔡坤父亲死命拉着蔡坤的衣襟,蔡坤破口大骂:“他刘老四亦是血肉之躯,一剑刺中他胸膛,也会痛苦,也会流血,我岂会惧他!我今日便要让他知道什么是匹夫之怒!”
“哦?这是有人要杀我吗?”
“吱嘎!”
房间木门忽然打开,蔡坤听到门口传来的声响,下意识回过头来,便见几道身影走进了屋内。
借着月光,蔡坤看到了他此刻最深恨之人!
“刘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