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保护首轮选秀权。
他的呼吸停滞了。
大脑一片空白。
抢劫。
不，抢劫犯都远没有这么贪婪。
用什么换？
一个快要退役的老将的到期合同，用来配平薪金。
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后的次轮选秀权，约等于一张彩票废纸。
然后，还要步行者队，再搭上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两年后的，无保护的首轮选秀权！
伯德的身体开始发抖。
不是因为恐惧。
是愤怒。
是压抑到极致，即将喷涌而出的火山般的暴怒。
“你”
他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动作之大，带得餐桌都晃动了一下，杯中的橙汁漾出了几滴。
“你这是在侮辱我！”
伯德的声音嘶哑。
“你是在侮辱印第安纳步行者！”
“你是在侮辱整个nba！”
他指着苏宸的鼻子，那根在球员时代投进过无数绝杀球，为波士顿带来三座总冠军奖杯的手指，此刻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
周围的食客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侧目。
但苏宸没有理会。
他甚至没有去看伯德那张因充血而涨红的脸。
他只是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将桌上那几滴橙汁擦拭干净。
然后，他才抬起头，看向这个暴怒的传奇。
苏宸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谈判的紧张。
只有一种平静。
一种看待既定事实的平静。
“拉里。”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伯-德的耳朵里。
“坐下。”
简单的两个字，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伯德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他梗着脖子，还想说些什么。
但苏宸的目光，让他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伯-德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他终究还是坐下了。
身体重重地砸在椅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一下，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气。
苏宸看着他，像一个医生在观察自己的病人。
“我再说一次，这不是交易。”
“这是一次清理。”
“为你，也为步行者队，清理掉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苏宸将那份方案，又往前推了推。
“签下它。”
他的声音平铺首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你只是做了一笔糟糕的，甚至可以说是nba历史上最糟糕的交易。你会成为人们口中的笑柄，但笑柄总会被遗忘。人们最多说你老了，糊涂了。”
“你的球队失去了一个主力，但甩掉了一个巨大的麻烦，得到了重建的喘息空间。
苏宸停顿了一下，给伯德留下了思考的时间。
伯德的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些。
糟糕的交易？
这是何等轻描淡写的说法。
这足以让他被钉在印第安纳历史的耻辱柱上。
苏宸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
“但如果你不签”
苏宸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但伯德却感觉周围的空气温度骤然下降。
“他己经被联盟禁赛，被媒体唾弃，被球队孤立。他的精神状态，那份报告里写得很清楚。你觉得他还能撑多久？”
“一个月？两个月？”
“当他彻底崩溃，做出更极端的事情时，你觉得公众会把矛头对准谁？”
苏宸继续施压。
“他们不会怪阿泰斯特，因为道森的文章己经把他塑造成了一个精神濒危的‘囚徒’。”
“他们只会怪你。”
“是你，亲手毁掉了一个全明星球员。”
“是你，将他推下了悬崖。”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伯德的心脏上。
他的脸色，从涨红，一点点变得惨白。
冷汗，从他的额角渗出，滑过脸颊。
苏宸的话还没有结束。
“那些赞助商，还会信任一个被贴上‘冷血无情’标签的球队吗？”
“人们提起你，不再是那个伟大的33号。”
“而是那个毁掉了阿泰斯特的刽子手。”
苏宸说完，靠回了椅背。
他不再看伯德。
他端起橙汁，轻轻喝了一口。
仿佛刚才那番诛心之言，只是在点评今天的天气。
餐厅里很安静。
不，是伯德的世界里，一片死寂。
他听不到周围食客的窃窃私语。
也看不到窗外明媚的阳光。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苏宸刚才描绘的那个未来。
身败名裂。
一个传奇的落幕，不是在掌声和欢呼中，而是在唾骂和指责里。
他想反驳。
他想说苏宸是在危言耸听。
可是，他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苏宸的每一步，都算得精准无比。
从那份ptsd报告，到那通打给经纪人的电话，再到那篇引爆全美的《印城的囚徒》。
那不是阳谋。
那是一张精心编织，天罗地网。
现在，网收紧了。
他无路可逃。
他瘫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桌上那份交易方案。
那不是一份文件。
那是他的死刑判决书。
每一行字，都是对他的嘲讽。
每一个条款，都是刻在他功勋章上的耻辱烙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苏宸没有催促，他只是安静地享受着自己的早餐。
他有的是时间。
他知道，伯德没有。
漫长的，如同一个世纪的死寂之后。
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前倾。
他的手，颤抖着，伸向了桌子。
不是伸向那份方案。
而是伸向了苏宸放在方案旁边的那支钢笔。
那支笔，仿佛有千斤重。
伯德的手指，在触碰到笔杆的瞬间，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缩了一下。
但他没有放弃。
他再次伸出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将那支笔握在了手里。
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伯德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苏宸。
那个年轻人的脸上，依旧平静如水。
伯德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他低下头，将视线重新投向那份文件。
他知道，当他的笔尖落下时，一个时代就结束了。
笔尖，在空中停顿了许久。
最终，带着一代传奇所有的不甘、屈辱和绝望，重重地落在了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