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一凝樱唇抿了抿，长睫轻扇，这句话听着像示好，但他叉腰瞪眼，摆着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嘴脸，更象强迫良家妇女下地插秧的恶霸。
“明天基地放映露天电影？什么片子？”她想到这种可能。
季中临不想站在门口跟姓沉的妇女聊太久，他脸皮时厚时薄，这时候比纸还薄，走廊上偶尔有人上来，站女人房门口嘚吧嘚严重影响他光辉形象。
长话短说：“去市区电影院看电影。”
沉一凝惊讶一瞬，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他。
“看什么看，不认识啊。”他没好气道，“你去不去看电影？”
这时，何维晾毛巾回来，从沉一凝身后冒出头，好奇道：“看什么电影，我也想去。”
“”季中临指着何维，“你，立正。”
何维立即挺胸抬头，站的笔直。
“稍息！”
“立正！”
“向后转，大踏步前进。”
何维很快走到厕所门口。
“立定，向左转，推门，进去待着。”
何维：“”
二比！
季中临重复刚才的话：“你到底去不去？”
“都有谁一起去？”沉一凝问。
季中临沉默片刻，低声说：“就你和我。”
“那我不去。”沉一凝斩钉截铁拒绝。
季中临皱紧眉头，“为什么不去？你不是喜欢看电影吗？想去就去，还非要矫情一下，你累不累？”
“我在这儿跟你说话才是真累！”沉一凝冷冷瞥他一眼，“看电影是青年男女谈对象的交往方式。我跟你孤男寡女，去看的哪门子电影？回忆过去悲惨经历，反衬其他人的幸福美满？”
“还有，我说不去就是不去，不是矫情，更不是欲擒故纵。”
他看着她，舌尖顶上腮帮子，脸涨得通红。
沉一凝火上浇油，“你该不会以为你勾勾手指，我就会感恩戴德、受宠若惊、兴高采烈、望眼欲穿的扑上去吧？但愿这不是你的本意，宁可是我想多了。”
舌尖差点让他咬下来，语气变得冷硬：“你确实想多了，不去就不去，随便你！”
话不多说，拔腿就走。
沉一凝忍不住朝他宽阔的后背吐舌头，又臭又硬，像茅坑里的石头，她不稀罕这样的。
门大开着，她转身拉上门把手，关门。
关到一半，一双有力的手忽然伸进来，抵住门和门框。
“你干什么？”沉一凝恼火，用力关门。
还让不让人洗澡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耐心。
季中临挤在狭窄的门与门框之间，露着大半个脸，他微微使劲挡掉她的推力，把门缝撑大，露出整张脸，眉颌线条英挺，声音挺温柔：“那什么，我刚才说话急赤白脸的，可能是歪风邪气作崇，不是我一贯作风。这样，我再重说一遍。”
“就最近不是有部刚上映的电影，《庐山恋》，老丁和他媳妇去看了，说非常不错。”
“我考虑到你是学表演的，可能想去观摩学习，山高路远，你也没法过去，我斗胆毛遂自荐送你过去。”
他顿了顿，为表诚心，勉为其难道：“你如果不想和我单独去，叫上你爸，咱仨一块儿去。”
关门的力道小了。
沉一凝沉思片刻，“你是不是故意把我叫出去，报复我？”
“我报复你什么？”季中临放下手，站直身体，疑惑地看着她，“你干什么了我报复你？”
沉一凝想的是她装瞎蒙骗他的事情，但看季中临似乎不打算追究这件事，她也就不主动提了，“你为什么突然邀请我看电影？”
“理由我刚才说过了，不充分吗？”
两人同时抬头，眸光在干燥的空气中接触，安静一瞬，又默然挪开。
季中临说：“你大老远来一趟，主动与我和解。我请你看场电影，不过分吧。如果电影院就在附近，我也就不提了。这不是太远了，你肯定不好意思开口借车，再说你也不会开车，所以我就问问。”
“去不去？”
《庐山恋》最近可太火了，收音机、报纸上都在评论这部电影，上映一周，两毛五的票价，票房竟然破亿。
“明天又不是周末，你不办公？”
“明天丁广生值班，我轮休。”
沉一凝神色微动，眨了眨睫毛，说：“我问问我爸，看他去不去。”
“行。”
季中临走了，沉一凝关上门，何维从厕所探出头来看了看，破口大骂：“这个二比，我他妈迟早有一天代表人民枪毙了他。”
沉一凝露齿一笑，“你赶快出来吧，我去洗澡。”
“那电影是怎么回事，我刚才没听清楚，季队请你去看电影？”何维问。
“不是，他请我爸看电影。”沉一凝垂眸掩饰眼里的笑意，“他他要巴结总师。”
“妈蛋，我就知道他年纪轻轻当上队长，肯定有猫腻。”
沉一凝：“”
隔天艳阳高照，适合出行。
为掩人耳目，出发时间定在吃午饭的时候，趁大家忙着吸溜面条，悄默声上车走人。
沉一凝穿一身从美国买的衣服，蓬蓬袖浅粉色衬衫，搭配一条白色束腰宽摆裙子，脚上一双波西米亚民族风格凉鞋，戴宽边遮阳帽。
年轻洁净的脸蛋，鲜嫩的掐出水来。那抹细腰，堪堪一握。
季中临发动车子的时候，还在庆幸当时没有死要面子一走了之，不然这会儿鞋底都舔透气了。
“你爸不来？”
沉一凝拉开安全带，扣进锁眼里，说：“他要上班，没空。”
季中临递给她一瓶橙子汽水，“给你。”
“谢谢。”
午后太阳毒辣，晒得车里热气蒸腾，上路之后，有风吹进来，稍微舒服一些。
沉一凝说：“之前去国外，有些车里不知道安装了什么，夏天能吹冷气，车里温度适宜。”
季中临说：“那东西叫车载空调。我在莫斯科的时候，坐过苏联一位高级官员的车，叫什么海鸥轿车，原厂配备空调。”
“不仅夏天能吹冷气，冬天还能吹热气。但是我们国内车基本上都没有安装空调。”
他笑了下，“你这几年是真见了不少世面。”
梁铭章有在全心全意栽培女儿，学知识，开拓视野，大把的钱拿出来随女儿想买什么买什么。
不敢想象，如果当年沉一凝的母亲没有被拐卖，沉一凝从小在梁铭章身边长大，凭她的脑子，这会儿指不定能有多高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