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一凝也是见过大场面,临危不乱的人,她用极短时间快速过了一遍事情经过,想到季中临曾经当着她的面故意喝她汽水,难道那时候他已经察觉她在装瞎?
依他拆墙等不到明天的急性子和坚决不把一草一木留给敌人的特点,一旦发现被蒙骗,早就毫不留情拆穿她,并以严酷如寒冬的姿态展开对她的全方位批评教育。
说明他拿不准她是不是在骗他,并且在拿不准的情况下,还是开车一百公里去买了药,付出这么大精力买错药来试探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刚才应该只是灵机一动,故意诓她。
分析到这里,沉一凝的目光悠悠落在季中临身上,用一种“行了,你别编了,再编不礼貌”的表情看他。
季中临眼神闪了闪,“咋咋地,不信啊?”
沉一凝语气缥缈清浅:“基地医务室有卖维生素c。”
言下之意,用不着开车那么远去买,你买的就是维生素a。
季中临琢磨不可能啊,医务兵明明说没有维生素,还是他记岔了,有c没a?
“永辉,咱们出去吧。”沉一凝拔腿就走,越走越快,生怕季中临说个没完,引起林永辉问个没完。
一男一女两道身影越来越远,季中临回自己屋,冷不丁回头,看见一团小碎花布料的裙角,眨眼消失在楼梯口。
屋门重重甩上,发泄似的。
他走到书桌边,把剧本扔桌子上,眉蹙得紧,却干站着,丝毫没有其他动作,耷着眉眼。
过了一会儿,人颓然坐下,拉开抽屉,取出一个信封,抽出边缘已经泛黄的信,字迹掉色严重,再过不久,就会有字看不清楚。
无所谓,信上每个字烂熟于心。
“我曾身陷囹圄,幸而有你相助,既如此,在你困顿之时,我始终与你同在,纵使人隔两地,抬头所望,月亮是同一个月亮。”
恼人的酸意从脊背弥散开来,翻涌到鼻腔,刺激眼框,生涩干疼。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一点也不守妇道,和别的男人光明正大去看月亮看星星。
看个麻痹。
他把信小心翼翼装回信封,放进抽屉,整个人无精打采地侧趴在桌子上,手指勾开剧本,有一眼没一眼的乱看。
她写字很漂亮,不大不小,方方正正,每个字都象她的眼睛,柔软沉静。
恰似天边一轮月。
沉一凝和林永辉在基地操场绕圈子。
这里没什么人,但是四周安装了灯,方便军人们晚上打球或者锻炼身体。
林永辉等不及了,凭男人非常不准的直觉,那个季中临看沉一凝的眼神绝对不是普通革命同志之间纯洁友爱的眼神。
那眼神就象关了几年的死囚犯,突然被释放,一口气跑回家看到老婆还在擀面条的隐忍狂热。
林永辉悄悄往裤子上蹭干手上的汗,强迫自己保持平稳的声音:“凝凝,咱们认识两年多,我对你……对你……已经萌生超出革命界限的感情,我……那什么,你……哎呀,你看我这老实巴交,嘴又笨,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沉一凝默不作声,脸上表情平淡,既没有害羞也没有生气,只是放慢了脚步。
这沉默给了林永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我先给你详细介绍下我的情况。”
“我今年二十六,再有一年研究生毕业,按照航空学院这两年分配情况,我应该能留在首都研究院工作,不过不能保证立即拿到户口。”
“你别担心,我已经跟毕业的师兄们打听过,一般工作两到三年,就能落在单位集体户口上,家属无条件随迁。”
他抓了抓发痒头皮,偷看一眼沉一凝,她依然沉静如水。
没有表示反感就是好兆头。
“凝凝,我家庭情况不好跟你比。我父母是勤劳苦干的工人阶级,养大我们兄妹五人不容易。虽然家里底子薄,但是请你相信,我家人都是正直善良朴实无华的劳动人民。”
“毛主席也说了,劳动人民最光荣。好日子要靠自己的双手打拼,我有信心给你提供好的生活,以后活儿全都我来干,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事,我无条件支持。”
林永辉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问:“凝凝,你是啥想法?”
“你但说无妨,答不答应,我都能理解和接受。或者你还要问你爸的意思,也不用立即回应我。”
他顿了顿,“我知道你特别出众,人漂亮,学历高,家庭好,我一直挺自卑的,不敢向你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永辉,”沉一凝开口了,“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我结过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