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中临回家接上沉一凝,她裹了厚厚的棉衣,坐在副驾驶上,眼神微冷,盯着挡风玻璃。
前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路。
他一只手扶住方向盘,空出另一只手去握她的手,她好象提前预判到他的动作,先一步把手揣进了兜里。
季中临收回手,心里堵得慌,开窗透气。
就这么僵着,到了人民医院。
挂号看病,沉一凝对医生说疑似怀孕,想确认一下。
医生让她去验尿,一小时候后出报告。
验完尿,两人坐在医院妇产科诊室外的长椅上,静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医生病人,时不时出现一个大肚子孕妇。
沉一凝心情跌落谷底,她甚至想,如果真的怀孕,能不能打掉不要,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考高中,找工作,离婚,再婚
“如果怀了,就生。”季中临说,“又不是养不起,又不是没人带。”
她转头看他,神色冷峻凝固,低声质问:“谁来带?我么?”
“不然呢?”季中临皱眉,“难道是我?我不去挣钱,我们喝西北风?还是天天去我爸妈家蹭饭?”
“可是我来宁城的目的不是给你生孩子。”沉一凝脱口而出,顿了顿,“至少目前不是。”
季中临咧嘴冷笑,“沉一凝,你真的挺操蛋的,你知道吗?在沉家庄,我他妈都要走了,你非要来勾引我。”
“我也挺没出息,明知道鱼钩上有毒,还是张嘴咬了。”
“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你想生我就养,你不想生随便你,反正该给的我都给了。我就是颗花生,也榨干了,没什么油了。”
沉一凝烦就烦他这种“我不小心睡了你,只好对你负责”的态度,为什么,为什么不能从他口中听到一句:我对你也有感情,这样的话。
如胶似漆的睡了一个月,吃住都在一起,之前共同经历大大小小的事,她想不通,他在床上热情如火,下了床为何还是一门心思等待分道扬镳。
她声音冷淡道:“没怀孕最好。”怀了孕打掉,后半句,张了张嘴,始终没能说出口。
漫长的一个小时,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尿检结果出来了,显示阴性。
没有怀孕。
沉一凝看完报告单,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医生还在那喋喋不休的安慰年轻夫妻,“怀孕这种事情不用着急,迟早会有的,越是着急越不容易怀。小伙子,你不用丧脸,我看你身强体壮,平常注意房事频率,太多了反而不容易怀。”
季中临:“”
他丧着一张脸?安慰他干什么,沉一凝脸更丧,怎么不安慰她?
他们到底因为什么丧脸,没有怀孕不应该去国营饭店吃一顿庆祝?
虚惊一场,有什么东西却裂了条缝。
从医院回来后,两人在家里比美国和苏联的关系还冷。
沉一凝不愿意跟季中临说话,季中临也没上赶着找话,偶尔进卧室出卧室,门口狭路相逢,彬彬有礼地低头避让,连眼风都不给对方施舍一个。
饭照常做,菜照常炒,该吃还是要吃,吃完各忙各的。
沉一凝在床上背单词,a-p-p-l-e,apple,苹果。
季中临伏案做物理题,盆里有只鸭子,憋不住下了一个蛋,请问水面上升还是下降?
他一头磕在写字台上,死鸭子,嘴硬就算了,还踏马在水里下蛋,畜生!
正统功夫不会,歪门邪道会一堆。
草稿纸上,“下降”写左边,“上升”写右边。
笔尖来回点,小公鸡点到谁就是谁,治鸭还得靠鸡。
最后停在“下降”,季中临漫不经心的写答案,掀起眼皮偷看一眼床上的人。
沉一凝倚靠床头,一条腿在被子里,另一条腿在被子外,膝盖弯曲,裤子拉上去,露出雪白修长的小腿。
她左手端着书,右手无意识的摩挲小腿,嘴里小声的念单词,背一会儿,看看书。
一个人摸腿多没意思,加之他一起摸多好。
好几天没说话了。
季中临眼珠子转来转去,故意找茬,“吵死了,我做题呢,你一会儿a,一会儿b的,影响我思路。”
“不会就是不会,人笨不要怨社会。”沉一凝看都不看他,听他说话头疼,看一眼烦死,“stupid,蠢蛋。”
季中临扔下笔,气势汹汹地走到床前,睨着她,“你说谁笨?”
“谁笨我说谁,你自行对号入座。”
沉一凝打了个哈欠,把书放梳妆台,腿收进被窝,睡觉。
关灯了,季中临床上煎鱼,翻来复去折腾,但是不管他怎么动,沉一凝背对他,侧躺,一动不动。
他受够了冷战,握住她的肩膀把人掰过来,脑袋凑上去,亲她。
沉一凝抬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亲,三个字打发他,“我累了。”
他拿开她的手,没好气道:“你上个课而已,有我训练累吗?不想过了直说,用不着推三阻四。”
那具身子又香又软,好几天没做了,实在想的难受。
“我从部队领了避孕套,套上做不会怀孕,要不咱俩试试?”季中临软了语气,“就一回,成不成?”
沉一凝心乱如麻,提不起兴致做这事,再说他很难做一回就能满足。她不上当,硬了心肠,“不成,我要睡觉,我腰疼。”
感受到他身体突如其来的紧绷,不用看,也知道脸色比锅底灰还黑。
沉一凝翻身,不理他,在想清楚前,这事不做比做好,做了脑子容易乱。
床剧烈晃动。
沉一凝知道季中临下床了。
“啪”,台灯开了。
他在她背后喊,“起来,聊聊。”
语气冷硬,毫无感情。沉一凝后背盖着被子也觉得凉飕飕。
她迟疑一下,坐起来,“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