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后半程,沉一凝已经全然品不出滋味。
季中临也好不到哪儿去,话少了一半。
吃完饭,两人借口家里有事,匆匆离开。
从丁广生家出来,沉一凝还算冷静,季中临已经慌得语无伦次,“怀孕?你,不会,真的?”
“我哪儿知道,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沉一凝心里没底,“之前你不是说部队发避孕用品?你领了吗,用了吗,什么样的避孕用品?”
现在工作没着落,夫妻感情不稳定,怀孕真不是好时机。
加之季中临一副“怕当爹”的样子,让沉一凝有些窝火。
她埋怨道:“我不懂这些,你说的好象你很懂似的,万一怀了孕,就是你的责任。”
“那确实怪不到别人头上。”季中临耷拉着眉眼。
以前沉一凝去医院检查,回来说疑似怀孕,那时候其实他半信半疑,不相信居多,一次就中,概率微乎其微。
但这一个多月,几乎每天晚上享受鱼水之欢,而女人月经一个月来一次,沉一凝一个多月没来,莫非真的怀了?
坦白说,他还没有做好当爹的准备。
“我就说晚上消停些,你非不听。”沉一凝叹气,他怕当爹,她更怕当妈。
季中临辩解:“我一大老爷们,平常哪会关注怀孕的事,你是女人,应该知道的比我多才对。”他眉峰压了压,阴沉开口,“你是不是故意不提醒我?生个孩子,到时候婚也离不了,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
“还真让你说对了。”沉一凝故意顶他,邪门子了,她就想看他象个鞭炮似的炸掉,“我好不容易找到有钱有势的对象,当然要想方设法稳固住自己地位,生孩子绑住男人最简单直接,你能拿我怎么办?”
季中临狠狠抽了口气,长这么大,挑衅他的人不多,没有一个不挨揍的。
他声音冷淡不屑,“我能拿你怎么办?办法多了去,男人心狠起来,没女人和孩子什么事。”
沉一凝才不怵他,扯扯身上的棉衣,睫毛扇了扇,“既然你这么大度,如果我真怀了孕,到时候离婚,孩子留给你,麻烦你给他找一位善良的后妈,别苛待他。”
“毕竟我这个亲妈不会来看他,那时候我早改嫁了。”
说着话,嘴角和眼睛翘起来,翘成弯弯的弧度,狡黠,冷艳。
季中临瞟她一眼,太阳穴气得鼓起,咬牙忍住了飙脏话,“我就知道你不是盏省油的灯。婚前装的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结婚后原形毕露,贪财好色,得寸进尺。”
“我真倒八辈子血霉遇上你。”
沉一凝认可他说的话,结婚前,她敞开心胸包容他。结婚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反而包不住了。但凡他哪里说的做的不合心意,她就想发火。
论伶牙俐齿,她当仁不让,“听你的意思,不想要孩子?那离婚我把他带走,你放心,我一定擦亮眼睛给他找一个善良的后爹,你有良心就来看看孩子,不愿意看也无所谓,到时候给点抚养费就行。”
“窝草他妈,我真忍不了你了。”季中临叉腰凛然站在她面前,双眼瞪着,“你敢给孩子找后爹,你信不信我打残他?”
“信,我当然信,你最能打架不是吗?”沉一凝秀眉一挑,“你连我一块打死算了,眼不见为净,省得还要带孩子去牢里给你探监。”
她绕开他,气定神闲的往家走,一步一个脚印,像地头高贵的鹅。
季中临两手插进兜里,跟在后面,眸色沉沉。
到家后,沉一凝自顾自的刷牙洗脸,铺床睡觉。季中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谁也不搭理谁。
夜深了,两人背对背躺在床上,各自琢磨心事。
自从搬进这栋房子,第一次晚上如此安静,不和谐。认识三个多月,就要生娃当爹妈,严重超出心理预期。
季中临翻了个身,说:“明天中午我借辆车,带你去市区人民医院检查。空军医院熟人太多,我妈很快就会知道。我们暂时先不要告诉父母。”
沉一凝侧躺着,不吭声。
“哎,你听见没?”季中临冲她后脑勺喊话。
哎聋了。
“沉一凝,我跟你说话呢。”
沉一凝聋了。
季中临伸手推了推她肩膀,“你给句话。”
你聋了。
第二天中午,季中临借季国明的军车,先去了一趟宁城大学,请假需要亲自跟梁铭章请。丁广生见他开车,非要蹭车跟着去。
两人到梁铭章办公室,梁老师跟方佩云正在吃饭,方佩云从家里带的饭。
方佩云见到季中临,甜笑如花,“中临,今天我妈做的红烧肉,你最爱吃了,快过来吃两块。”
别说红烧肉了,就是龙肉,季中临也没心情吃,昨天得罪沉一凝,效果立竿见影,她连早饭也不起来烧了。
“你们吃,我没胃口。”季中临把请假条交给梁铭章,“梁老师,下午我有事,请假。”
梁铭章轻描淡写地扫一眼请假条,上面请假理由很糊弄,只有四个字:家里有事。
他看不惯季中临的学习态度,问道:“家里有什么事?我核实一下。”
季中临说:“我带我爱人去医院检查身体。”
“沉一凝病了?”梁铭章抬起头。
方佩云撇嘴,扭头看窗外。
丁广生多嘴道:“昨晚你们来吃饭,我妹子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
“没有生病。”季中临找借口,“就是日常体检,原来她在农村生活条件差,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次肉,严重营养不良,看过一次医生,现在去复查。”
营养不良?梁铭章的心没来由地刺痛一下,明明只见过沉一凝一次,却无端的有些牵挂她。
方佩云说:“体检自己去就好了嘛,还非要人陪,有这么金贵吗?”
季中临着急回家,“梁老师,请假条放这儿了,我走了。”
不等梁铭章发话,他直接走了。
方佩云看一眼剩下的红烧肉,又看一眼丁广生,赌气道:“丁广生,今天算你走运,过来吃肉吧。”
丁广生正想答应,忽然记起沉一凝的指导意见,淡淡道:“不吃了,不爱吃。我也走了,梁老师。”
他转身出门,馀光扫到方佩云惊愕的脸,偷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