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制片厂家属院的房子全是平房,一排一排的,整齐有序。
沉一凝按照地址,找到第一排最东户,站在院子外喊道:“苏老师在家吗?”
屋门打开,出来一位年轻人,英姿挺拔,相貌俊秀。
沉一凝一眼认出他是宁城大剧院的苏兰桥。
两人同时惊呼:“是你啊。”
季中临眉头一皱,“谁啊?就你啊我啊的。”
沉一凝向他介绍:“你还记得去宁城大剧院接我那晚,帮我打电话的人吗,就是这位苏兰桥同志。”
这么一说,季中临有点印象,那晚天黑,没仔细瞧对方长相,现在一看,有那么点人模狗样的意思。
苏兰桥打开院门,说:“快进来吧,我爸在家等你很久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沉一凝。这位是我爱人,季中临。”
苏兰桥记得“季中临”这个名字,还记得沉一凝说他妈不怎么待见她。
不过他什么也没问。
进了屋,苏同文正好从卧室出来,沉一凝主动打招呼,“苏老师,您好。”
苏同文点点头,又看一眼季中临,想必这就是王秀琴口中老季的儿子。他对季中临说:“小伙子,你坐吧,沉一凝,你跟我进来,看看对哪本书感兴趣。”
沉一凝跟着苏同文进了屋。
季中临和苏兰桥坐在客厅里的椅子上,面面相觑。
季中临本来话挺多,三教九流都能跟人侃上两句,但对着苏兰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是对方过于斯文的气质,让他觉得两人不是一路人。
冷场氛围尴尬。
还是季中临先开了口,“你是演员?演过什么电影电视?”
“我主要演话剧,偶尔会在电影里演配角,大部分角色叫不上名字。”
“明白了,”季中临叉手臂抱在胸前,“路人甲乙丙。”
苏兰桥没接腔,他说的倒也没错,就是听着头皮不舒服。
话不投机半句多,苏兰桥起身给季中临倒了一杯水,“您喝水,我要去工作了。”
季中临接过水,慢声细气:“您忙。”
他以为苏兰桥说的工作是背剧本,写读后感什么的,没想到苏兰桥走到窗户边,整理衣服袖口,清了清嗓子,手臂优雅地一扬,嘴里喊:“咦呀”
“噗”,季中临喝到嘴里的水又吐回杯子。
这家伙怎幺娘们兮兮,骚首弄姿的。
卧室里,苏同文从箱子里抱出一大摞书,摊在沉一凝面前,微积分,几何学,代数学,还有很多手写的讲义。
“看看你喜欢什么,数学也分很多类,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沉一凝哪个都不喜欢,进来这么久,除了苏同文和苏兰桥,没见到其他人,她随手拿起一本几何学,装作随意道:“苏老师,您就苏兰桥一个儿子?”
“我还有两个女儿,都出嫁了。”
“您爱人呢?”沉一凝抬眼看他。
苏同文说:“她去大剧院排演话剧去了,今天不回来。”
沉一凝:“”
合著今天白来了。
也不算白来,以后还能借着跟苏同文探讨数学的理由再来,总有一天能碰上导演。她又拿走桌上一本几何讲义,说:“老师,我先看这两本。”
苏同文翻了翻书,又给她一本手抄题,“数学不做题,等于不学习,你学会之后,把这份题做了,有一定难度,到时候咱们再讨论。”
回去的路上,沉一凝握着习题册发愁,当个演员容易吗,曲线救国,要学数学。
季中临打方向盘,拐弯,馀光瞄到沉一凝耷拉的眉眼,笑道:“我学物理,你学数学,年底咱们高低申请个“三好”家庭,就冲我们这积极向上学习的态度,全军区没有人能比得上。”
“哎,对了,万一你当上演员,不会也在家里咦咦咦呀呀呀的吧,我肠胃不好,消化不了。”
沉一凝听到苏兰桥在客厅开嗓了,她娘张霞活着的时候,经常教她唱歌练声,“苏兰桥可能要饰演戏曲家的角色吧,演员不是唱戏,不需要天天在家练嗓。”
她没什么信心道:“季中临,你说我能当成演员吗?”
“能!”季中临语气肯定,“现在没机会,不代表以后没机会。”
“可是以后我年纪大了,没现在好看了。”她有些沮丧,年龄小成不了演员,年龄大更没指望。
季中临主意多,“年纪大可以演别人妈呀,年老了演奶奶,七老八十演太奶,平白无故得一群儿子孙子,多带劲。”
他身上总有一股劲儿,看得开,乐观向上,沉一凝心情开朗许多,“季中临,咱们去看电影吧,我还没有去电影院看过电影。”
“等会儿把车还了,就去看电影,正好看完电影,去丁广生家吃饭。”
丁广生为了向沉一凝取经,请两口子来家里吃饭,说了好几次,季中临终于答应。
不是他不想去,实在没脸见丁振华,认亲把丁参谋长骗的够呛,上门保准让他骂个狗血喷头。
看完电影,两人去供销社大包小包的买了些吃的用的,在家等到饭点再去丁家,不料,丁广生提前来叫他们。
丁广生进门先参观一遍房子,哪都好,就是有点小,他冲卧室换衣服的季中临喊话:“小季,你没让你爸伸出援手,给你搞套大房子?1号楼,全是大户型,最小的也有三个卧室。方佩云他们家客厅,都打得开第三次世界大战。”
沉一凝端着一杯热水,放在茶几上,“丁哥,喝水。”
“哎,好,你别忙活。”丁广生说。
季中临换好衣服出来,说:“老季伸援手了,他特地去住房分配办公室强调,给我分配一套与军衔相配的房子,超出规定,一律按徇私舞弊严肃处理。”
“服,真是服。”丁广生竖大拇指,“你爸绰号不是白来的。”
“老季,你知道现在大院的人给你起什么外号?”杨文慧气得扔筷子,“他们叫你铁面无私大公鸡!”
季国明喷饭,“啥玩意儿?你从哪听说的?”
“梁安跟我说的呀,李妈出去遛弯也听院里的人议论来着。”杨文慧胸膛起伏,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
季玲玲好奇道:“妈,大家为什么那么叫爸爸?”
“你小孩子,吃完饭,赶紧回房间写作业。”杨文慧喊李妈过来收碗。
季玲玲“蹭蹭”跑上楼,房间留一条门缝,躲在门口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