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季中临回家,先给招待所打了个电话,跟沉一凝随便聊了两句,没告诉她结婚申请退回的事,免得她胡思乱想。
等季国明一回来,季中临冲进书房,把退回的报告往桌上一甩,“是不是您授意的?”
季国明低头扫一眼,拧眉,“你什么态度,跟谁说话,没大没小。”
“好好,我温柔点。”季中临压住怒火,“我亲爱的光明磊落的爸爸,是不是您干的?”
季国明坚持不承认,“我之前跟你说过了,结婚这事属于政委办公室负责。”
他缓了缓语气,“中临,既然申请被退回,说明组织上也认为你和小沉同志结婚不合适。你何必固执己见?”
“我和你妈商量过,安排沉一凝去医院工作,当护工,虽然不是正式编制,干时间久了,表现良好,也能转正。”
“另外给她一笔钱,足够她租房安身。至于户口,不太好办,我历来反对以权谋私。不过可以给她办临时居住证明,等以后她找个宁城人结婚,自然也能落户。”
季中临听完,目定口呆,转而,气笑了,讥讽道:“安排她当护工?问过她了,她愿意?”
“劳动不分贵贱,你说,她有什么一技之长,我们也可以另外找工作给她。”季国明耐心劝,“你先不要上火,这些都好商量。”
季中临抓起结婚报告,三两下撕得粉碎,扬手天女散花一般撒地上,碎纸屑飘得到处都是。
“不让我跟沉一凝结婚是吧?如您所愿,我不结了。”
季中临冷笑,“我这辈子都不结了,明天我就去问问南山寺还招不招和尚。”
“我干一行爱一行,力争有生之年当上南山寺主持,法号戒色,弘扬佛法,潜心念经,敲木鱼敲到死。”
“死后我也不怕季家列祖列宗掀开棺材板子难为我,就我这修行,不成佛也得位列仙班,跟一帮死鬼没什么交集。”
“诶,您老就瞧好吧。”
季国明七窍都让这不孝子气得冒烟,“你个王八犊子”
不对,这不是骂自己王八?
龟儿子?
还是骂自己。
季国明悲哀地发现他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臭词骂季中临,骂儿子的同时也在骂自己,他忍了忍,“想当和尚你就去,就你这一天不吃肉,浑身起绺,还想混上主持,回去睡觉吧,多做两天梦。”
“还有,你别妄想用绝户来威胁你老子。领袖教育我们,爱民如子,全中国的年轻人都是我的儿子,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季中临嗤笑道:“行,让丁广生给您生孙子吧。”
两父子的吵架声传到隔壁屋,季玲玲敲门进来,“爸,哥,你们在吵什么呢?”
季国明说:“玲玲,等会儿你告诉李妈一声,你哥准备出家当和尚,让她做饭别放肉,咱们先帮你哥打好底子。”
季玲玲:“”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方佩云得知季中临结婚申请被退回后,一蹦三尺高,忙要求梁安明天中午炖红烧肉,她要带到学校给季中临吃。
所以,隔天中午,季中临没能在家吃上肉,但吃上了方政委家的大块红烧肉。
揭开碗盖的那一刻,仿佛打开了尘封的记忆,那股熟悉而诱人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缠绕心间,尝一口,鲜嫩多汁,肥而不腻,甜中带咸,香气四溢。
季中临觉得他爸说得一点儿没错,他当不了和尚,能看破红尘,拒绝不了酒肉。
“中临,这块儿好,你吃这块儿。”方佩云把一块方方正正,肥瘦相间的肉夹到季中临碗里。
丁广生端着碗,坐在一边,酸溜溜地说:“佩云,他有对象,你给他吃肉,纯属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你闭嘴。”方佩云不耐烦道,“我又没邀请你来吃红烧肉,你凑过来干嘛,吃完你赶紧走吧。”
“中临,你多吃点。”
季中临悄悄看一眼丁广生,故意对方佩云说:“梁阿姨做的红烧肉真是绝了,你说我怎么就吃不够呢。”
“再说了,我结婚申请都被打回来了,四舍五入相当于没对象。”季中临夹起一块红烧肉,缓缓地从丁广生眼前飘过,“回头我找个机会,跟我那对象说一声,没辄啊,散了吧。”
丁广生急了,“季中临,不带你这么玩弄妇女感情的。”
方佩云骂丁广生:“你再次闭上你的嘴。不会说话你就别说,什么叫玩弄妇女感情,不能结婚还硬拖着人家才是玩弄。这叫好聚好散。”
丁广生偏过头,怒翻大白眼。
下午上课,从头到尾,丁广生没跟季中临说一句话。但季中临没闲着,时不时呲哒他两句,主要是畅想和方佩云结婚怎么过日子,把丁广生说得脸都绿了。
一放学,丁广生跑没影了。
招待所的服务员不知道108到底住了何方神圣,找她的人真多。
沉一凝在招待所前厅见到丁广生也挺诧异的,“丁同志,你找我?”
丁广生说:“对,我找你,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去外头说。”
招待所对面有棵洋槐树,沉一凝跟丁广生走到树下。
丁广生说:“沉一凝同志,你能不能管管季中临,他踏马要跟你散了,你知道吗?”
“啊?”沉一凝大脑一片空白,“我,我不知道。”
丁广生看沉一凝一无所知的懵逼样,不象是装的,开门见山道:“虽然你们结婚申请被退回来了,但还可以再争取,你不要灰心,同时劝劝季中临,保持革命立场坚定,这孙子现在比墙头草还能摇摆。”
沉一凝猛然抬眼,“你说什么,申请被退回来了?”
“合著你还不知道呢。”丁广生说,“主要你家庭背景不过关。季中临一看不能跟你结婚,又打佩云的主意。我跟佩云正发展着呢,这小子横插一脚,阻碍我幸福的征程。”
原来杨文慧没有骗人,沉驴蛋坐牢一事果真影响了结婚审批。
丁广生啰里吧嗦说一堆安慰沉一凝,批评季中临的话。沉一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忽然问了一句:“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丁广生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老实回答:“我爸在部队任副参谋长,我妈家庭妇女。”
沉一凝微微一笑,“谢谢你,丁同志,我会跟季中临说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