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借书那天，沉一凝坐公交车到宁城大学，向学校里的学生打听清楚图书馆位置，到了之后就站在门口等季中临。
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进出图书馆，臂弯夹着书，兴高采烈的交谈，青春洋溢的脸上满是笑容。
有些学生留意到沉一凝，路过看她一眼，沉一凝冲人家点头致意。
礼多人不怪。
等了好大一会儿，季中临才来，骑自行车来的，他把车停在图书馆旁边的车棚子，锁好。
人靠衣服马靠鞍，他穿起军装，显得比平常成熟，一本正经的。
季中临说：“今天部队临时有事，来晚了。要借书快点，我等会儿还要去上课。”
图书馆一排排的书，挑花了沉一凝的眼，为节约时间，她在文学诗歌戏剧类里挑了九本，在报刊杂志架子上随手抽了一本科学杂志。
用季中临的借书证办理借书，最长能借三个月。
季中临帮她抱着书，俩人走出图书馆，他问：“你吃饭没有？”
“没有，我来得特别早。”
“那我们先去食堂吃饭，吃完饭，我去上课，你骑我自行车回去。”
沉一凝好久没骑自行车不太自信，而且路不熟，“我坐公交车就行。”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声女人甜美的叫声：“中临！”
沉一凝寻声望去，车棚下面站着一个女孩，梳两根麻花辫，笑起来两个酒窝，娇俏动人，女孩身后还跟着一个军官，神情古怪，看着脸上像笑，硬憋回去似的。
“她是谁？”沉一凝问季中临。
季中临老老实实回答：“就你来之前，我有可能跟她发展对象关系。你来之后，我和她的关系嗝屁朝凉卖拔糖了。”
沉一凝抿了抿唇，没再继续问。
方佩云兴冲冲地跑到季中临面前，娇声里含着丝埋怨：“你来宁城大学上课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要不是中午碰到丁广生，我都不知道你们来培训学习。等会下课，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学校。”
“有什么好参观的，我来好多回了。”季中临看丁广生，“你来图书馆跟我偶遇来了？”
丁广生说：“佩云问你在哪，我带她来图书馆找你，这不巧了吗，正好碰上。”
沉一凝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季中临口中的死敌丁广生，长相还不错，脸有点长，偏黑一些。
方佩云说：“中临，你吃饭了吗，现在食堂还有饭。”
季中临偏头看一眼沉一凝，说：“我们正要去吃饭。”
我们？方佩云这才反应过来季中临身边的女人不是大学里路过的学生，她刚还在想，这学生一直站在这里干啥，原来和季中临认识，“她是谁？”
季中临直白道：“这是我对象，叫沉一凝，我俩准备结婚了。”
方佩云：“”
丁广生真是服了季中临，纯爷们，完全没有任何修辞的就这么杀方佩云一个措手不及。他马上捧场：“呦呦呦，恭喜啊，小季，早生贵子，生一大串儿。”
“她是你对象？她是你对象！”方佩云连头发丝都在崩溃，强忍着才没哭出来，“中临，你没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季中临不忍心见方佩云泫泫欲泣的脸，毕竟从出生认识到现在，友情还是在的。
他搜肠刮肚想了几句自认为还不错的安慰措辞：“佩云，排队等着跟你发展革命感情的人多了去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老丁就很稀罕你，你抽出时间，考虑一下他。”
“对对，佩云，你考虑考虑我。”丁广生见缝插针。
沉一凝推了推季中临骼膊，“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你下午还要上课，别迟到。”
“走吧。”
俩人旁若无人地走到车棚下面，季中临把书放在车篮子里，跨上自行车，沉一凝侧坐在自行车后座，拽住他的衣服。
脚蹬子一踩，车轮子一转，潇洒离去。
方佩云绷不住，大哭起来。路过的学生纷纷看向她，丁广生赶紧把方佩云拉到图书馆东墙后，安慰她：“佩云，不哭，你还有我呢。”
方佩云瞪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中临有对象？为什么不告诉我，害得我象个傻子一样丢人。丁广生，你不是个东西。”
“不是，”丁广生懵了，“你骂季中临啊，骂我干啥？他见一个喜欢一个，一肚子花花肠子，看见更漂亮的，立场不坚定，魂都给勾跑了。”
方佩云神色一凛，“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更漂亮的？”
丁广生耐心解释：“意思就是季中临现在的对象比你好看。”
方佩云脸一扭。
“哎，不是，佩云，我说错了，是你不如她好看。”
“也不对，你比她长得难看。”
丁广生眼见方佩云脸拧成鞋拔子，“她没你难看。”
“你比她丑！”
丁广生卒于宁城图书馆东墙后，享年25岁。
大学食堂的饭菜明显不如部队食堂质量高。沉一凝的筷子对着碗里几根烂菜叶子戳来戳去，就是不夹起来吃。
她心里五味瓶子翻倒，泼洒的到处都是，酸甜苦辣咸，啥滋味都有。
在跟季中临睡觉之前，曾担忧过他是否有中意的对象，如果有，那她鸠占鹊巢，无地自容，万死难辞其咎。
但当时形势比人强，容不得再考虑更多。
来宁城后，看他结婚的决心强烈，隐隐让她觉得他没有对象，所以一直没问。
等季中临吃完两个馒头，沉一凝忍不住：“你之前和那位佩云发展到什么阶段了？”
“处对象阶段，还是谈婚论嫁阶段？”
语气不自觉多了点质问，心头酸酸楚楚。
季中临说：“你别误会，没到处对象阶段。那时忙着上前线，小命保不保得住还难说，谁有功夫考虑这些。”
“那你俩互相有意思，只是没说出口？”沉一凝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细看，藏着那么点不高兴。
季中临放下筷子，琢磨片刻，说：“我真没想过这事，不骗你。你可以去部队大院打听打听，我胸怀大志一心响应号召，抓革命促生产，天天关心国家大事，压根儿没想过处对象结婚这些事。”
“我现在一心一意想跟你结婚，一年后，一心一意跟你离婚。目标明确不动摇。”
沉一凝：“那离婚后，你会不会娶佩云？”
“不一定。”季中临抬眼看她，“反正我娶谁也不会再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