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还在掰扯，季玲玲忽然推开门，焦急道：“楼下打起来了。”
门开着，楼下传来女人的叫嚷声，主要是李桃叶的骂声。
父子俩对视一眼，季中临起身冲出书房，季国明和季玲玲紧随其后。
楼下三个女人抱成一团地推搡，沉一凝大声说：“阿姨，咱们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说话可以吗？您要赶我走，也让我跟季中临说一声。”
杨文慧从来没有如此失态，简直气疯了，顾不上言行举止得不得当，只想把这个女人赶走，“你赶快走吧，算我求你，我们会补偿你，但请你不要再踏进我们家门。”
李妈抱着沉一凝的腰往外拖，沉一凝力气敌不过她，抓住杨文慧的骼膊不撒手。李妈吼道：“你皮痒嗦，再给我两个七嚼八嚼的，信不信我给你两秤砣，再顺手给你一锭子，然后再来一脚尖，最后一耳屎把你扇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季中临冲出来，目睹这场面，抖着嘴唇喊：“住手！”
没人听他的！
季中临也是服了这帮老娘们，几步奔过去，想也没想先捏起李妈拦腰抱住沉一凝的手腕，铁钳子一样箍住，李妈手腕子差点被他的大力金刚掌捏碎，不由得叫喊，“你个憨娃儿，骼膊肘子杵哪去了？”
得以脱身的沉一凝先喘了两口气，忙不迭松开抓杨文慧骼膊的手，抱歉道：“阿姨，对不起，有没有弄疼您？”
杨文慧揉着手臂，委屈地看着赶过来的季国明，“你看看你儿子，眼瞎了，什么人都往家里领。沉一凝的父亲是劳改犯！”
“妈，您误会了，坐牢的不是沉一凝亲爹，她亲爹听人贩子说是搞科研的。”季中临放开李妈，双手合十，求原谅。
李桃叶鼻孔出气，冷哼一声，脸比包公还黑。
她一手带大季中临和季玲玲，在季家相当于半个孩子妈，平常季中临兄妹对她很尊重，这次季中临护着沉一凝的举动让她心寒，气恼地拉着季玲玲走了。
季国明对杨文慧说：“今天太晚了，他们赶三四天的路累坏了，咱们明天吃饱喝足再来说清楚这件事，行不行？”
杨文慧扭了扭身子，不吭声。
“小沉啊，今天委屈你跟玲玲睡一间屋，房间在楼上，让中临带你去。”
“不行！”杨文慧坚决反对，“她以什么身份住在我们家？传出去，让人笑话死。”
季中临不乐意了，“妈，有那么严重吗？沉一凝一不作奸，二不犯科，有什么可让人笑话的？”
“你有能耐了，是不是？”杨文慧没想到季中临跟她顶嘴，虽然平常他也挺能顶嘴，但这时候顶嘴让她分外难过，声音都哽咽起来，“我辛苦养大你，到底图什么，图你来膈应我！图你给我添堵！”
季国明拍拍杨文慧的肩，打圆场，“冷静点。中临，你带小沉去部队招待所住，太晚了，先休息。”
闹成这样，沉一凝心力交瘁，拽了拽季中临袖子，小声道：“我去住招待所。”
季中临舔了舔后槽牙，顶着大逆不道的罪名，执拗劲上来，偏要硬说：“爸，妈，沉一凝是我带回来的，就算带个普通朋友回来，住家里有什么问题？更何况她是我对象，我要跟她结婚，住家里理所当然。”
“妈，你能不能给我个面子，虽然我的面子不值钱，但我也要脸。”
“你说什么？”杨文慧眼泪一下子飚出来，声泪俱下，“你的意思是妈不要脸？她是什么你对象，我告诉你，季中临，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绝对不同意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当我儿媳妇。”
“好了好了。”季国明说，“都别吵了，今天就到这儿。”
季中临一条筋，不说清楚不算完，“妈，您误会了，我没有骂您的意思。再说沉一凝没有来路不明，她原先在沉家庄当老师，教育局都有备案的。”
“她后爹犯罪关她什么事？她——”
“别说了。”沉一凝截住他的话，家长理短一时半会哪能理得清，尤其杨文慧在气头上，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越说只会让她越生气，“让叔叔阿姨休息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说。”
“姑娘，以后没有时间。”杨文慧斩草除根，“我说了我不同意你和季中临谈对象，没有周旋的馀地。既然你是老师，理解能力应该不差，不至于听不懂我的话。”
折腾一晚上，季中临也受不了，恼火道：“妈，你非要这么针对沉一凝？从她进门到现在，做错什么事？您也是知识分子，怎么能——看人低？”
“啪”，季国明抬手一耳光，狠狠打季中临脸上，“反了你了，怎么跟你妈说话！”
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打得季中临硬生生偏了脑袋，脑子里好象有十万只马蜂横冲直撞，晕眩之中，他还想起一句话：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是不是平常老说扇人扇习惯了，没扇到几个人，先被人扇了。
沉一凝心头一震，下意识上前一步，把季中临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冷静沉着道：“叔叔，阿姨，季中临是你们的儿子，知子莫若父母，他正直、善良，大义，虽然有时候的确犯浑缺心眼，可掩盖不了他的优秀。”
季中临：“？？？？”缺心眼？
“在我与他的关系上，我是主动的一方，抱着逃离农村走进城市的私心，我不否认这一点。”
“可是，假如季中临不是这样的为人，我不会选择他。”
沉一凝此时此刻已经完全不慌乱，平心静气道：“谁都想生在好人家，可谁能选择自己的父母？”
“书上说：你无法改变天气，但是能够改变心情。我无法选择我的出身，可我能决定我以后要走的路。”
“今天实在太晚了。”沉一凝转身面对季中临，柔声说，“带我去招待所吧，大家都需要休息。”
季中临看着她，良久，点了点头。
大门推开，关上，年轻的一双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杨文慧哭了，哭得伤心，季国明揽她入怀，拍着妻子的背，安慰道：“不管怎么说，至少季中临带回来的是个女人。”
杨文慧：“”
“带回个男人，你不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