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卫军、李大有、沉三全三张嘴营造出七嘴八舌的效果:“凝凝,你昨晚去哪了,临哥,你咋也没回来,姐,你没弄坏我自行车吧,你把你爹急疯了,你把我急疯了,你把我自行车咋了,怎么掉漆了”
季中临:“别吵吵了,都闭嘴!李大麻志李大麻——子”发灰半天,舌头让火棍子捅了似的,捋不直。
沉一凝解释:“昨天我去镇上开会,下午正好碰上派出所抓人贩子,没想到我能帮不上忙,就耽搁了时间,在招待所住了一晚。”
“有派出所开的住宿介绍信。不信,你们可以去派出所问。”
李大麻子的眼睛在沉一凝和季中临身上逡巡半天,冷着脸问:“那为啥你们一起回来?”他看向季中临:“你也抓人贩子?”
季中临瞟他一眼:“我干什么用得着向你汇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李大有瞪着季中临,“凝凝是我媳妇,你给我离她远点,你个死混蛋,我不怕你。”
“住嘴!”沉一凝板起脸,“我和季中临清清白白,你不要胡说八道。李大有,该解释的我已经解释清楚,信不信由你。”
李大有见沉一凝维护季中临,气得牙根子疼,“你和他清白?那他坐自行车上搂着你的腰?你是我媳妇,要搂也是我搂。”说着,他伸手抓住沉一凝的骼膊,往自己怀里拉,“你当着他的面,亲我一口,我就信你和他没啥事。”
沉一凝推李大有的手,“放开我,你爱信不信。”
李大有粗糙黝黑的手像把铁钳子攥住沉一凝骼膊,她推不开甩不脱,恼火道:“撒手!”
“我不撒。”李大有活三十多年,出生的时候,全国人民还在打日本鬼子,长大一些,又经历解放战争,三年饥荒差点饿死,大风大浪都经过来了,断不能折在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娃身上。
“我还是那句话,你亲我一口,啥事没有。”李大有眼珠一转,搬出沉驴蛋吓唬沉一凝,“你不亲我,回头我告诉你爹,你又跟姓季的拉拉扯扯,不干不净。三全刚才也都看见了。”
“三全儿,三全!”李大有叫他,沉三全蹲在自行车旁边,目不转睛地检查车子,不时用袖子擦擦车上的灰尘,听见李大有叫他,含糊的应了一声:“恩。”
沉卫军骂道:“你快放手,要不要脸,当街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
沉一凝说:“李大有,我和你还没结婚,收彩礼的也不是我,你要悔婚、退婚,随你便。”她想到自己有介绍信,有钱,便有了足够的底气,“你要去我爹面前告状你就去,我没什么好怕的。”
她看一眼他的手,学季中临嚣张劲儿,下巴挑起,语气很冲道:“你现在松开,不然——我扇你了。”
学的太象了,尤其眼里“老子天下第一,谁不服谁找揍”的气焰,比季中临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颠复沉一凝以往温柔娴静的形象。
把沉卫军都震慑住了。
“听到没?松开。”季中临往李大有面前一站,“埋汰我半天,你再不松手,我他妈都要扇你。”
李大有气得头顶冒烟,眼睛死死盯着沉一凝,握她骼膊的手加了力道,这名出色的木匠,手劲儿奇大。
捏的沉一凝瞬间眼睛滋出泪花,她不忍了,抬手甩他一耳光,“啪”的一声脆响,把李大有打懵了。
沉三全听见动静,偏头望过去,诧异他姐去一趟镇上,怎么变厉害了。
季中临以手作刀,劈李大有骼膊,李大有吃痛,放开沉一凝。
沉一凝揉着手臂,后退几步,她有点怕李大麻子还手,下意识躲在季中临身后。
殊不知,这个动作彻底激怒李大麻子。
他手指指着沉一凝,五官挤成一团,目光生刺,浮起骇人的戾气,“贱人,仗着我稀罕你,敢打我,你给我等着。”
这里离沉家庄已经不远,李大麻子转身就走,憋着一股气,越走越快,他收拾不了季中临,还收拾不了沉一凝?没过门,就敢骑在他头上拉屎,不仅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还让他脸面丢尽。
李大有发誓,这口气一定要吐出去。现在拿捏不了沉一凝,娶进门后,迟早把她打的服服帖帖。
沉三全见李大有走了,连忙跨上自行车去追,经过沉一凝身边,说风凉话:“你回家等着挨揍吧。”
先前的气势一下子萎靡,沉一凝握紧手臂,指尖泛白,象一只关在笼子里惊恐的小鸟,等着被拔毛,被扔进锅里炖煮。
挨打的滋味难挨得每次都想死掉。
沉卫军安慰沉一凝:“没事,一凝你别怕,不行去我家住着,你爹和李大麻子不敢来我家闹事。”
季中临说:“怕什么,你要是不敢回家,我陪你回去,我看谁敢打你。”
快到晌午了,沉卫军赶着驴车,车上坐着季中临和沉一凝。
沉一凝沉默着,初秋的艳阳暖融融,暖不进心底。她决定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让她做尽噩梦的地方。
到村里后,沉一凝没有回家,她去了学校,向校长汇报开会的内容,顺便解释为何没能及时返回学校上课。
忍了忍,没告诉校长她要走的事情,万一传到沉驴蛋耳朵里,她会被五花大绑锁在家里,直到结婚那天。
沉一凝下午请了假,她去找沉连贵,沉连贵负责看管维修生产队农用工具,一般不用干农活,天天在仓库修理坏掉的铁锹铁锨犁铧之类。
“叔。”沉一凝站在仓库门口叫他。
沉连贵正在打磨一把新铁锹,抬头见是沉一凝,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走到门口:“你咋来了?”
沉一凝往后看了看没人,还是压低声音道:“叔,我有介绍信了,季中临还借给我很多钱,我想离开村子。”
“真的?”沉连贵替她高兴,马上叮嘱道:“千万别让你爹和大麻子知道,这么着,明天早上三点,天不亮,你就来仓库这里,我赶驴车送你去县里坐大巴车。你走了,就再也别回来。”
“谢谢叔。”想到明天就能离开沉家庄,沉一凝一颗心砰砰跳,“我这就回家,收拾几件衣服还有我娘留给我的东西,我今天得罪了李大有,我怕我爹打我,先去卫军哥家里住一晚。”
沉连贵催她:“你赶紧去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