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写完，直接递上去，干脆利落。
不到半天，蔡云峰就知道了。
他能嫌陈曦脾气硬、死脑筋、不会做人，可他不敢说她本事不行。
谁不知道，陈曦一出手，图纸一出来，客户立马点头。
公司里骂她的人一箩筐，但她一直在这儿，因为谁都明白，有她在，赢家的设计师，才算真有面子。
蔡云峰找上门。
他推门进屋，脸挂笑：“哟，陈大设计师，这就打算溜了？是被我吓跑的？”
陈曦头都没抬：“别玩激将法，我没那闲心。”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我为啥走？”她抬眼，“有你这种人蹲在公司里，我多待一秒都反胃。”
“我恶心跟你一个屋檐下。”
蔡云峰摸了摸下巴：“我心眼多，可我是为公司啊。要不是我这么折腾，你觉得赢家长得这么胖？”
“公司高层不是不清楚我的套路，为啥睁只眼闭只眼？”
陈曦突然笑出声，笑得眼角发红。
“呸！”
她声音不响，可字字砸人：“赢这家的名声，就是让你这种人一点一点泡烂的。我不跟你同流，反倒成错的了？”
“当所有人都低头捡钱的时候，站着不捡，就是罪？”
蔡云峰在屋里转了三圈，没吭声。
他平时最烦她，可真要是她走了，公司里能扛得住大项目的，一个都找不出来。
他们争的，不过是一扇门。
陈曦说：门得这么装，隔音、承重、寿命二十年。
蔡云峰说：费工又费料，客户又不懂，换一个，照样能糊弄。
这样的事儿，早数不清多少回了。
他停下脚步，盯着她：“真非走不可？”
他没想留她，他只是突然发现，没了她，那些高端项目，谁还信是“赢家”做的？
这事儿对工程部来说，简直像被人抽了一鞭子，疼得直冒烟。
陈曦点了个头，语气硬得跟铁疙瘩一样：“对，非走不可。”
“这种把亲戚当亲爹、把钱当祖宗的破公司，我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蔡云峰一愣：“那你到底去哪儿了？哪家装修公司？”
哪儿？陈曦脑里一片空白，苏向东压根儿没提过那家的名字。
她抬眼，冷冰冰一句：“跟你有啥关系？反正我去了那儿，天天睡到自然醒，不用看人脸色，活儿干得痛快，钱也结得干脆。”
蔡云峰嗤笑一声：“扯淡！设计费加装修费，拢共赚不到仨瓜俩枣，谁家公司干这种赔本买卖？你当自己是活菩萨啊？”
“我说了，这不关你事儿。”陈曦站起身，手指朝门口一指，“现在，滚。”
蔡云峰气得脑门青筋直跳，骂了大半晌，连个屁都没套出来，灰溜溜退出门，直奔舅舅办公室。
他推门一探头，立马把嘴里的“舅”字咽回肚子，胡总旁边还坐着个生面孔。
他慌得立马改口：“胡、胡总。”
等那人一走，胡俊才慢悠悠摘下眼镜，眼皮都没抬：“找我啥事？”
“陈曦要走。”蔡云峰赶紧凑近。
胡俊才眼皮一撩：“走就走了，有啥大惊小怪？你们俩八字不合，她走了你乐得清净才对。”
“可她不是普通设计师啊！”蔡云峰急了，“她是赢家的脸面，是业内公认的手握神笔的天才，多少客户冲着她来的！她一走，订单能断一半！”
胡俊才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你这话，倒象是长大了。”
他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目光一沉：“对了，苏向东那边，你接触得咋样了？”
蔡云峰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硬撑：“正、正跟人家聊着呢！”
“聊？聊出花儿来了？”胡俊才嗤笑，“你只要能撬动苏向东，陈曦算个锤子。公司不缺设计师，缺的是能拉来金主的脑子。”
蔡云峰咬碎后槽牙：“……我明白了。”
他转身冲出办公室，立马拨了宋晓雨电话。
接通的一秒，他压着火低吼：“只剩最后24小时！你再搞不定苏向东，你自己看着办！”
电话那头，宋晓雨轻飘飘一笑：“蔡总，十万块是吧？你把卡号发我，我转你。”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钱我还你，这活儿，我不干了。”
蔡云峰愣在原地，手机差点砸脚上。
什么鬼？陈曦跑了，她也要走？赢家是着火了还是怎么的？咋人人都要踹门走人？
“宋晓雨，你今天要不把话摊开讲，这事没完！”
“哎哟，我可没藏私。”宋晓雨声音象嚼了口蜜，“苏总答应合作了，不过，他不跟赢家干。”
蔡云峰眼前一黑，喉咙里猛地一腥。
他出人、出钱、熬夜蹲点、脸皮都磨薄了，结果人家直接甩开赢家，自己单飞了？
他嗓子眼儿像被砂纸磨过，压着怒火嘶吼：“你他妈跟哪家黑店勾搭上了？”
宋晓雨慢悠悠答：“蔡总，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那主儿，您真惹不起。”
蔡云峰耳朵嗡的一声，全明白了。
她没跟别人。
她去抱苏向东的大腿了。
而他，连影子都没摸着。
蔡云峰气得脸色发青，一巴掌拍在桌上：“宋晓雨！你个白眼狼！要不是老子罩着你，你能近苏向东的身？”
“我真是瞎了眼，养了你这么个蛇蝎心肠的东西！”
宋晓雨听了，不但没恼，嘴角还微微一扬，笑得特别温柔：“蔡总，这话可就说错了。您当年提携我，我记在心里，谢您了。”
“可人这一辈子啊，光靠谁捧着可活不下去，得看谁真给饭吃。”
“您嘴上说得好听，可从来没给我涨过工资，连年假都抠得跟守财奴似的。”
“苏总呢？他让我坐主桌、住高管公寓、公司采购单都让我签字。您拿什么跟他比？”
蔡云峰气得手抖，胸口一闷，整个人象断线风筝一样，“哐当”砸在地上。
“蔡总！蔡总你怎么了？！”
“快！快叫120啊！”
没一会儿，宋晓雨手机里传来救护车警笛的呼啸声，她低头看着屏幕，愣了两秒。
“啧……这心理素质，也太脆了吧？”
蔡云峰能在这公司横着走，靠的是他舅舅那层关系。
可跟苏向东比？那简直是个屁。
她说的可都是大实话，怎么还听不得？
……
蔡云峰晕倒的事，风一样吹遍了整个公司。陈曦也听说了。
她一开始还愣住：“我走了，他至于气成这样？”
但转念一想，管他呢。
她把工牌一摘，文档一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公司大门。
从此，赢家装修，跟她再无半点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