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泡悬在头顶,光线无力地铺洒下来,空气中漂浮着无数尘埃,混杂着一股陈年纸张和铁锈的霉味。
何雨生没有立刻回头。
他静静地站着,高大的身躯在墙上投下一片沉默的阴影。
那扇紧闭的门,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1963年的阳光和秩序,门内,则是他与何大清之间,积压了十五年的恩怨和血债。
就在他背对着何大清,打量着这间简陋到堪称牢房的屋子时,身后,一道压抑着极致怨毒的喘息声陡然加重!
何大清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凶光一闪而逝!
机会!
就是现在!
他那因为恐惧而发软的双腿,此刻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整个人蹑手蹑脚地向前垫了两步,身体猛地弓起,将全身的力气都汇聚在右拳之上,对着何雨生的后心窝,狠狠地砸了过去!
“小畜生,给老子死!”
“砰!”
一声沉闷的肌肉撞击声!
何雨生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身子猛地一晃,向前踉跄了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一击得手!
何大清见状,脸上瞬间涌起一股病态的潮红,方才的恐惧和懦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快意和猖狂!
他叉着腰,唾沫横飞。
“小王八蛋!还敢跟老子动手?反了你了!老子生你养你,就是你的天!今天我就替你那死鬼老娘好好教教你,什么叫何家的家风!什么叫尊老爱幼!”
何雨生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身来。
他没有去揉被打中的后背,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那最后一丝名为父子之情的枷锁,被何大清这一拳,打得粉碎!
“说完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子让人骨头发寒的平静。
何大清被他看得心里一突,但偷袭成功的兴奋感让他色厉内荏地挺起了胸膛。
“怎么?还想还手?我告诉你,你今天敢再动老子一根手指头,你就是天理不容的畜”
话音未落,何大清只觉得眼前一花!
他那“畜生”二字还卡在喉咙里,第二记凝聚了全部勇气的拳头刚刚挥出,何雨生已经动了!
没有花哨的动作,只是一个简单的侧身,就轻而易举地躲过了何大清那软绵无力的老拳。
紧接着,一只大手闪电般扣住了他的手腕,狠狠一拧!
“咔吧!”
“嗷——!”
骨节错位的剧痛让何大清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何雨生看都懒得看他那张扭曲的脸,另一只手握成的拳头,已经精准地印在了他的面门上!
这一拳,结结实实!
何大清整个人就像一截被伐木工砍断的木桩,直挺挺地向后仰天倒去,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咚响!
眼前金星乱冒,耳边嗡嗡作响,鼻血和眼泪瞬间糊了一脸。
不等他从剧痛中回过神,一道黑影已经压了上来!
何雨生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一个箭步上前,屈起的膝盖死死地顶住了他的胸口,让他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你你”
何大清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只在他视野中不断放大的铁拳。
一拳,砸在他的左脸颊上,力道控制得极有分寸,既能让他感受到钻心的疼痛,又不会直接打碎他的牙。
又一拳,落在了右脸上,瞬间肿起老高。
“家风?”
何雨生面无表情,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扬起的拳头却没有丝毫停顿,“你抛妻弃子的时候,跟我讲过家风吗?”
“尊老爱幼?”
他俯下身,冰冷的呼吸喷在何大清的脸上,“你让雨柱雨水挨饿受冻,在院子里被人欺负的时候,尽过一分当爹的责任吗?”
连续两拳,打得何大清眼冒金星,满嘴的牙都开始松动。
他被压制得死死的,像砧板上的鱼,除了徒劳地扭动,毫无反抗之力。
可即便如此,那股子刻在骨子里的混不吝劲儿还在。
“你你个忤逆子!有种你今天就打死我!不然不然老子跟你没完!”他含混不清地嘶吼着,嘴里喷出血沫。
何雨生冷笑一声,手上动作不停,口中却极尽嘲讽。
“跟我没完?老东西,时代变了!你那套倚老卖老的把戏,早就过时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你所谓的规矩,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话音落下,又是一记重拳!
“嗷!”何大清疼得浑身抽搐,那点仅存的硬气终于被无边的痛苦和恐惧所取代,他开始求饶,但嘴上却依旧不甘示弱地叫嚣着。
“放开我!你你这是偷袭!有本事有本事放开老子,咱们站起来,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他居然还想讲究公平?
何雨生都被他这副滚刀肉的无耻模样给气笑了。
他停下了拳头,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脚下这张已经肿成猪头的脸,眼神里充满了玩味。
他缓缓地站起身,甚至还刻意向后退了一步,给他留出了足够的起身空间。
“好啊。”
何雨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冲着地上还在哼哼唧唧的何大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来,我让你起来。”
“你再来教教我,什么叫何家的规矩。”
一门之隔的走廊里,林南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铁门上,嘴角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屋里头先是砰的一声闷响,接着是何大清那杀猪般的嚎叫,然后就是拳头砸在肉上的声音,密集得跟过年放的鞭炮似的。
这哪是唠心里话,这分明是单方面的父慈子孝。
林南心里暗自佩服,这何大清也算是个滚刀肉里的极品了,都这份上了,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叫嚣着要堂堂正正打一场。
就他那被酒色掏空的身子骨,还想跟雨生这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兵王过招?
简直是茅房里点灯——找死。
屋内的气氛,已然降至冰点。
何大清撑着地,一口带血的唾沫啐在旁边。
那张脸已经看不出本来面貌,青一块紫一块,肿得像个发面馒头。
他晃晃悠悠,用那只没断的手扶着墙,硬是把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
男人的脸面,有时候比命还重要,尤其是在这个逆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