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来的信使？
林毅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这些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
城外，是磨刀霍霍的鬼子。
城里，是心怀鬼胎的苍蝇。
这长治城，还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让他进来。”林毅放下望远镜，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可”那名战士有些犹豫，“现在全城戒严，放来路不明的人进来，万一是鬼子的奸细”
“让他进来。”
林毅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了几分，“把他带到指挥部，另外，让王虎派一个班的战士‘护送’。告诉王虎，要‘护送’得周到一点。”
那名战士瞬间领会了“护送”和“周到”两个词的含义，身体一挺。
“是！”
十多分钟后，长治城临时指挥部。
一个穿着长衫，戴着圆顶礼帽，看起来像个富商的中年男人，被两个如狼似虎的战士，一左一右地“请”了进来。
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头上的冷汗，把鬓角的头发都浸湿了。
在他身后，跟着王虎。
王虎一张脸拉得老长，看那“富商”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具马上就要被拖出去埋了的尸体。
“报告！人，带来了！”王虎瓮声瓮气地说道。
林毅坐在指挥部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缸子，慢悠悠地吹着里面的热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那“富商”一进门，就立刻摘下帽子，对着林毅，深深地鞠了一躬。
“鄙人钱有光，见过林长官！”
“上次在东头寺村，与君一别，长官风采，让鄙人至今记忆犹新啊！”
林毅喝了口水，才缓缓抬起头，打量着这个叫钱有光的家伙。
“钱老板，真是好手段。”
“这长治城，现在外面围得跟铁桶一样，你是怎么进来的？飞进来的？”
钱有光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连忙陪着笑脸：“林长官说笑了。鄙人鄙人自有鄙人的门路。党国多年经营，在山西地面上，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哦？是吗？”林毅把搪瓷缸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我怎么听说，你们党国的几十万大军，前段时间，在河南被人打得屁滚尿流，连黄河都差点没过去。这薄面，是丢到黄河里喂王八了吗？”
林毅的话，又刁钻又刻薄，半点面子都不给。
钱有光的脸色，“唰”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长官快人快语，鄙人佩服。”
“不过，鄙人今日冒险前来，是奉了我们家主任的命令，给林长官带来一份天大的诚意！”
说着，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双手呈了上来。
王虎上前一步，一把夺了过来，先是粗鲁地在钱有光身上搜了一遍，确认没有武器后，才把油布包递给林毅。
林毅打开油布，里面，是一部崭新的、小巧的美式军用电台，还有一本密码本。
“这是”
“这是我们从美利坚友人那里，最新搞到的军用步话机！”钱有光连忙介绍道，“有效通讯距离二十公里，自带加密功能！我们家主任说了，只要林长官愿意，这样的步话机，我们可以立刻为您装备一个团！”
“除此之外！”
钱有光见林毅面露思索，以为他动心了，赶紧趁热打铁。
“我们还为林长官，准备了一份大礼！”
他再次从另一个内兜里，掏出了一张支票。
“另外，这是十万美金的支票，可以在任何一家花旗银行兑现！是我们家主任，私人赠予林长官的！”
钱有光说完，一脸期盼地看着林毅。
他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军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先进的通讯设备。
还有一辈子都花不完的巨额财富。
然而，林毅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
“你们家主任，费心了。”林毅把支票随手接过扔在桌上，语气平淡。
“林长官”钱有光有些急了，“您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这点诚意，还不够吗？”
“不够。”林毅摇了摇头，“差远了。”
“那那林长官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林毅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眼睛，如同猎鹰一般，死死地锁定了钱有光。
“第一，东西，我收下了。”
“这电台，还有这钱，都是抗日的物资。既然是抗日的，那我八路军凭什么不能用？这算是你们重庆方面，对抗日统一战线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我替太岳军区的百姓，谢谢你们。”
钱有光一愣，随即脸色大变：“林长官，你这是强抢！”
“强抢？”林毅笑了，笑得很冷。
“钱老板，你最好搞清楚。这里，是长治城，是老子的地盘！你一个人，孤身犯险，带着这么多‘宝贝’跑到我的地盘上来。我没把你当成日本人的奸细，用十大酷刑给你过一遍堂，已经是看在党国那张薄面上了。”
“你”钱有光的嘴唇开始哆嗦，冷汗顺着额角，大颗大颗地往下淌。
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八路军长官，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种可以被利益收买的军阀。
他的眼神，太可怕了。
那是一种能将你从里到外，连骨头带皮，都看得一清二楚的眼神。
“第二。”林毅竖起两根手指，“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进来的，现在，你用同样的方法，给我滚出去。”
“回去告诉你们家主任，也告诉那位老蒋。”
“我林毅的部队，是打鬼子的部队！不是他蒋某人后花园里，可以随便摘的果子！”
“他要是真心抗日，就把许诺给我的那个美械军，直接开到山西来！我林毅，代表全山西的父老乡亲，给他磕一个！”
“他要是不想抗日，只想在背后搞小动作，那就让他把脖子洗干净了等着！”
“等我林毅收拾完这帮狗日的日本鬼子，下一个，就去收拾他！”
林毅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狠！
最后那句话，如同九天惊雷，在钱有光的耳边轰然炸响，震得他大脑一片空白，险些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狂！
太狂了！
他这辈子，还从没见过，敢这么指名道姓骂老蒋的人！
“王虎！”林毅吼道。
“到！”
“把这位钱老板，给我‘客客气气’地送出去！”
“记住，一定要确保他的安全。这么重要的客人，要是在咱们的地盘上，缺了根胳膊少了条腿，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们八路军，不懂待客之道？”
“是！”王虎咧开大嘴，露出一个森白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一把拎住钱有光的后衣领，就像拎一只小鸡一样，把他拖了出去。
门外，很快传来了钱有光的惨叫，和王虎的怒骂。
“他娘的，让你来收买我们首长？老子今天非得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指挥部里，很快恢复了安静。
刘猴子走了过来，看着桌上那堆东西，眼神复杂。
“首长，就就这么把人打了，放走了？这等于，是跟重庆方面，彻底撕破脸了啊。”
“脸？”林毅冷哼一声，“他们派人来挖墙脚的时候，想过这张脸吗？”
“跟这帮人，就不能讲道理。你越是客气，他们就越觉得你好欺负。”
“只有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他们才会老实。”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城外传来！
紧接着，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
整个指挥部，都在这股巨大的冲击波下，猛地摇晃了一下，屋顶的尘土，簌簌而下。
林毅脸色一变，猛地冲出指挥部。
他看到，在东面的天空，一排黑点，正在呼啸而至！
是鬼子的炮声！
鬼子的主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