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月浑身浴血，像一头刚从死斗中爬出来的野兽。
他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气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将那个牛皮文件袋砸在桌上的声音，让屋里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一跳。
“首长，从一个鬼子通讯兵身上扒下来的！”秦时月沙哑地吼道，眼睛里全是血丝，“这家伙死都护着，俺觉得不是一般玩意儿！”
林毅的目光从秦时月身上移开，落在那只沾着血污和泥土的袋子上。他没有立刻去拿，而是先对身后的警卫员下令。
“马上带秦支队长去包扎。”
“首长，俺没事！”秦时月梗着脖子。
“这是命令。”林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辩驳的力道。
秦时月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被两名警卫员半扶半架地带了出去。
直到这时，林毅才伸手，用两根手指捏起了那个文件袋。
几乎就在同时，作战参谋刘猴子掀开门帘冲了进来，他的脸上是一种混杂着狂喜和疲惫的神情。
“报告首长！政委！战斗基本结束！”
他声音发颤，强忍着激动汇报战果。
“此役，我第四军分区以阵亡九十七人，伤二百六十三人的代价，成功光复长治城！”
“全歼日军守备大队，击毙敌官兵七百九十余人！另俘虏皇协军赵德胜部两千一百余人！”
“缴获山炮两门，九二式步兵炮四门，各式轻重机枪、步枪、弹药、物资不计其数！城西仓库内的五车皮设备，完好无损！”
轰！
指挥部里，压抑了整夜的气氛，被这个辉煌的战果彻底引爆。
王虎和王大壮这些铁打的汉子，眼眶瞬间红了。
他们赢了！
用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伤亡，拿下了日军重兵“把守”的晋东南重镇！
【叮！】
【检测到宿主完成一场战役——长治大捷！】
【战果判定：完美大胜！基础点数4点。】
【综合判定，本次战役奖励技能点：78点！】
然而，林毅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
他的手指，已经撕开了那个牛皮文件袋的封口。
里面，一本厚厚的密码本，和一份加密电报。
“首长”余秋里刚想说什么，一名负责打扫战场的战士又跑了进来，神色古怪。
“报告首长！我们在被炸塌的县政府废墟里，找到了鬼子大队长藤野秀树的尸体！”
“他娘的！炸死这狗日的，便宜他了！”王虎狠狠啐了一口。
“不”那名战士咽了口唾沫，艰难道，“他不是被炸死的。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肚子上插着一把指挥刀。是切腹。”
指挥部里瞬间安静下来。
“切腹？”余秋里皱起了眉头，这不合常理。
藤野秀树的指挥部在第一时间就被炮火覆盖，他根本不可能有从容赴死的时间。
“还有这个。”战士呈上一封信，信封上是日文，“这是在他办公桌上发现的，好像是诀别信。”
余秋里接过信，他懂一些日文，只看了几行，脸色就变得无比难看。
“念。”林毅的声音从桌子后面传来，平静得可怕。
“是。”余秋里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沉重的语调，翻译起来。
“方面军司令官阁下亲启：职部无能，致长治陷落，唯有以死谢罪然，职部虽死，怨念难消！”
信纸上的字迹，从一开始的工整，到后面变得潦草而疯狂，仿佛能看到藤野秀树书写时那扭曲的面孔。
“直到支那军队炮弹落下的一刻，职部才幡然醒悟！什么兵工厂迁移！什么重兵护卫！全都是骗局！”
“我与我的守备大队，从一开始，就是被方面军司令部当成诱饵抛弃的棋子！我们的任务，就是用我们八百个忠诚勇士的生命，在长治虚张声势，来掩护第36师团那该死的突袭计划！”
“为天皇陛下玉碎，职部毫无怨言！但我诅咒！我用我武士最后的荣誉诅咒策划这个计划的参谋！他们用一个精锐大队的忠诚和生命，去换取一个虚无缥缈的胜利，最终却导致帝国重镇的陷落！”
“这个代价，方面军付得起吗？！冈村宁次阁下，您真的以为，这场豪赌，您赢了吗？！”
信的内容，到此戛然而止。
指挥部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虎和王大壮张着嘴，脸上满是震撼。他们终于明白了这场仗为何赢得如此轻松。
他们看向林毅的眼神，已经从敬佩，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畏惧。
首长早就看穿了一切。
他不仅看穿了这是一个陷阱，甚至连鬼子指挥官在绝望中会想些什么，都算得一清二楚。
“一个师团的陷阱，换来一座城的陷落。”林毅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城中还未熄灭的火光，语气平淡。
“这笔买卖，冈村宁次那个老鬼子，怕是要气得活活吐血。”
“首长，这封信”余秋里拿着信，神情凝重，“是绝佳的内部情报，必须马上封存”
“不。”林毅打断了他。
他转过身，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
“非但不能封存，还要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
“什么？”所有人都愣住了。
“命令政治部，立刻把这封信翻译成中文，连夜印刷！越多越好！”林毅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明天一早，我要长治城内，人手一份！我要让所有被俘的伪军，城里的老百姓，甚至我们自己的战士，都看看！”
“看看他们所谓‘皇军’的武士道精神，是何等虚伪可笑！看看他们的士兵，在那些大人物眼里，不过是可以随时牺牲的耗材！”
余秋里先是一怔，随即那只独眼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高！实在是高啊！”他一拍大腿，“老林，你这招釜底抽薪，比我们讲一百遍抗日大义都管用！这是攻心！是阳谋！”
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命令刚下达半小时，负责看管俘虏的部队就派人来报。
那些伪军俘虏在得知信的内容后，彻底崩溃了。
什么“皇军会来解救”的最后一点念想，被藤野秀树的绝笔信碾得粉碎。
他们哭喊着，争抢着，主动交代自己知道的一切，只为求一个宽大处理。
城内的百姓在得知真相后，也彻底放下了对八路军的最后一丝疑虑，家家户户主动送来热水、伤药，帮着救治伤员，维持秩序。
林毅没有理会外面的喧嚣。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回到了桌上那份从鬼子通讯兵身上缴获的密码本和电报上。
“王彪！”
“到！”
“把通讯连最强的译电员都给我叫来！”林毅将密码本和电报推了过去，语气决然。
“我给你们一个小时！”
“我要知道，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是！”
有了现成的密码本，破译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
不到半小时，一名译电员就满头大汗地冲了回来，他手里那张薄薄的纸，仿佛有千斤重。
“首长破译破译出来了！”
林毅接过电报。
余秋里也凑了过来。
两人只看了一眼，瞳孔便同时收缩到了极致。
那张纸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内容，却让这两位身经百战的指挥官，如遭雷击。
“生产线，已于昨日，由太原转运至”
“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