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林看着纸上那简洁到近乎于艺术的推导过程,再看看自己那张如同天书般的草稿纸,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是一种混杂着敬佩、挫败和释然的复杂表情。
“风哥,我感觉我的脑子,在你面前,真的只是个装饰品。”
周围几个一首在旁边“偷师”的同学,也是一脸的呆滞。
“我靠这他妈也行?”
“把连锁互换拆成独立事件,再用概率论去解?这思路太骚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就是学神的世界吗?我们这种凡人,连抄作业都找不到门路啊!”
石逸风享受着众人崇拜的目光,懒洋洋地将笔往桌上一扔,姿态轻松得仿佛刚才只是解了一道一加一等于二的送分题。
他拍了拍张林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张姐,记住,做题如做人,要懂得变通。别一条道走到黑,有时候换个思路,就是一片新天地。这叫什么?这叫‘条条大路通罗马’,懂不懂?”
“懂了懂了。”张林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然后又苦着一张脸,“可问题是,风哥,你能看到罗马,我连去罗马的路都找不着啊!”
“哈哈哈哈!”
教室里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而又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石逸风,你小子可以啊,现在都开始抢我的饭碗了?”
众人回头,只见物理老师兼年级部主任钟文,正端着他那个标志性的、泡满了枸杞的保温杯,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其他班的物理老师,显然是刚开完一个短会,路过这里。
“钟老师好!”
“钟主任!”
学生们立刻站首了身体,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钟老师,您可别冤枉我。”石逸风立刻站起来,换上一副无比诚恳的表情,“我这可不是抢您饭碗,我这是在帮您分忧解难,减轻您的工作压力。您看,我把他们教会了,您不就轻松了吗?这叫什么?这叫‘学生互助,共同进步’!”
“就你歪理多!”钟文被他这番话气笑了,他走到跟前,看了一眼张林桌上的那道遗传题和石逸风的草稿纸,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许。
“嗯,这个思路不错,用概率论的思路去解遗传题,确实能大大简化计算。比你们生物老师教的那个棋盘法要高效得多。”
旁边一个生物老师听了,不乐意了,开玩笑地说道:“哎,老钟,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我们棋盘法那是基础,是万金油,他们得先学会走,才能跑嘛。你不能拿你们家石逸风这个‘飞毛腿’的标准,来要求所有学生啊。”
“哈哈哈哈!”老师们也都笑了起来。
钟文也笑了,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手,瞬间吸引了全班同学的注意。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洪亮而有力。
“好了,同学们,都别坐着了!全体起立!”
班里的学生们都是一愣,但还是下意识地纷纷站了起来,不知道钟主任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知道,昨天下午的数学,把很多人都考懵了,考傻了,甚至考哭了。”钟文的目光扫过全班,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今天上午,又被我这套变态的理综卷子轮番轰炸,现在肯定一个个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吧唧的。
不少同学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但是!”钟文的话锋-转,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今天要告诉你们,高考这场仗,还没打完!现在就垂头丧气,那跟逃兵有什么区别?!”
“现在,所有人,跟我下楼!”
“去操场!”
“干什么?”霍明雨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钟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跑操!”
“啊?!”全班哗然。
“不是吧钟老师,都这个时候了,还跑操?”
钟文根本不理会他们的哀嚎,大手一挥,语气不容商量。
“这是命令!所有人,立刻,马上,下楼集合!谁敢偷懒,别怪我下午让你去我办公室喝一下午的枸杞茶!”
说完,他便率先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学生们面面相觑,虽然满心不情愿,但谁也不敢真的去挑战年级部主任的权威,只能唉声叹气地跟了下去。
石逸风倒是无所谓,他伸了个懒腰,对身边的张林和沈亦坤说:“走吧,活动活动筋骨也好,坐了一上午,骨头都快生锈了。”
很快,整个高三年级的学生,都被各自的班主任从教室里“赶”了出来,陆陆续-续地汇集到了教学楼前的操场上。
六月的阳光己经有些毒辣,照在塑胶跑道上,蒸腾起一阵阵热气。
学生们以班级为单位,懒洋洋地排着队,一个个都跟没睡醒似的,耷拉着脑袋。
实验二班的队伍旁边,正好就是凌栖月所在的小班。
两个班级的尖子生们,此刻脸上的表情,也是如出一辙的凝重和茫然。
石逸风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凌栖月。
女孩正安静地站在队伍里,白皙的小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透明,长长的睫毛垂着,似乎还在为上午的理综考试而烦恼。
石逸风冲她挑了挑眉,做了个口型:“别怕。”
凌栖月看到他,眼神里那点迷茫瞬间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安心的笑意,她也无声地回了一句:“嗯。”
就在这时,钟文主任走上了操场前方的主席台。
他没有拿话筒,只是站在那里,用自己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对着台下数千名学生,大声吼道。
“我知道你们现在在想什么!”
“你们在想,这个姓钟的糟老头子,是不是疯了?高考就剩最后一天了,不让我们抓紧时间复习,把我们拉到这大太阳底下晒着,有什么用?”
台下的学生们没敢出声,但那表情显然是默认了。
“我告诉你们有什么用!”钟文的声音,像一声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
“昨天下午的数学,难不难?”
“难——!”台下终于有了回应,那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怨念。
“今天上午的理综,变态不变态?”
“变态——!”这次的声音更大了,带着一种集体吐槽的快感。
“好!”钟文重重地点了点头,“难,变态,就对了!”
“因为今年的高考,只会比这更难,更变态!”
“你们以为高考是什么?是请客吃饭?是温良恭俭让?我告诉你们,高考就是一场战争!是一场上百万人过独木桥的,最残酷的淘汰赛!”
“在这场战争里,考的不仅仅是你的知识,你的智商,更重要的,是你的心态!你的意志!你的那口气!”
钟-文的目光,像鹰一样,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的脸。
“很多人,不是输给了题目,是输给了自己!上一场考砸了,下一场就彻底崩了!还没上战场,自己就把自己给吓死了!”
“我今天,把你们拉到这里来,就是要练你们这口气!”
“这最后一次跑操,不是让你们锻炼身体,是让你们把昨天、今天,所有的沮丧、不安、怀疑、懊悔,都用你们的汗水,给我甩在身后!”
“是让你们记住,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难,你们都不能停下脚步!”
“现在,听我口令!”
“全体,都有!”
“目标,前方!”
“跑——步——走!”
随着他最后一声怒吼般的口令,整个高三年级的队伍,像是被注入了灵魂的巨龙,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开始向前移动。
一步,两步。
从最开始的杂乱无章,到后来的整齐划一。
数千名学生的脚步声,汇成了一股奔腾的洪流,在港城一中的操场上,轰然响起。
那声音,是他们不屈的呐喊。
那声音,是他们最后的战歌。
石逸风跑在队伍里,他的身边,就是凌栖月。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契地保持着同样的速度。
汗水,顺着他们的额角滑落,浸湿了衣衫。
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
但他们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他们看着前方,看着那条红色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塑-胶跑道。
也看着,那个属于他们的,光芒万丈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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