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的余温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甜腻的奶油味还未消散,新年的钟声便己在不远处悄然待命。
元旦,对于被题海淹没的高三学子来说,意味着一整天的宝贵假期。
更让他们期待的,是假期前一天下午的元旦联欢会。
那是被学校官方盖章认可的、可以光明正大吃零食、看表演、不学习的放纵时光。
“听说了吗?我们班班长准备在联欢会上表演b-box!”
“真的假的?那我们班的文艺委员准备弹古筝呢!”
“哎,真羡慕你们,我们班主任说,为了让我们安心复习,联欢会一切从简,估计就是发点糖和瓜子,然后继续上自习。”
周一中午,食堂二楼。
霍明雨嘴里塞满了饭,含糊不清地分享着打听来的小道消息。
张林温柔地递过去一张纸巾,笑道:“能发糖就不错了,我们班主任还没说呢,我估计也悬。”
沈亦坤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分析:“目前来看高三班级自发组织大型娱乐活动的概率,会随着高考的临近而呈指数级下降。”
石逸风没参与他们的讨论,他正忙着给凌栖月剥虾,一只只去了壳的鲜嫩虾仁,整整齐齐地码在女孩的碗里。
“你别光顾着我,你也吃呀。”凌栖月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虾仁,小声说道。
“我吃着呢。”石逸风随口应着,目光却始终没离开手里的虾。
凌栖月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甜丝丝的,她夹起一个虾仁,喂到他嘴边。
石逸风毫不客气地张嘴吃了,脸上是满足的笑意。
对面的霍明雨三人,感觉今天的饭菜里,又被强行加了一勺狗粮。
“对了,月神,”霍明雨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凌栖月。
“你们小班呢?你们班可是尖子班里的尖子班,王老师那么严格,会不会首接取消联欢会?”
这个问题,让石逸风剥虾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也抬起头,看向凌栖月。
凌栖月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眼睫轻轻垂下,声音也低了几分。
“嗯班主任昨天在班里提了一下。”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她说,高三的时间太宝贵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应该用在学习上。”
“所以我们班的元旦联欢会,可能会取消。”
“什么?!”霍明雨第一个叫了起来,“不是吧!这也太狠了!这还有没有人性了?”
张林也皱起了眉头:“这也太不近人情了,越是到最后,越应该劳逸结合啊。”
沈亦坤的眉头也紧锁着:“这不符合教育心理学,过度的压力只会导致效率下降。”
整个饭桌的气氛,瞬间从轻松的八卦闲聊,变得有些凝重。
石逸风没有说话。
他只是放下了手里刚剥了一半的虾,用餐巾纸,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每一根手指。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凌栖月,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亲口说的?”
凌栖月点点头,小声说:“嗯,她说还要再考虑一下,但大概率是”
“没有大概率。”
石逸风打断了她的话。
他站起身,拿起自己的餐盘。
“我吃饱了。”
他的声音很冷,和平时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判若两人。
“猴哥,你干嘛去?”霍明雨有些不解。
“不干嘛。”石逸风将餐盘放到回收处,然后转过身,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去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人性。”
说完,他甚至没等凌栖月反应,便径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哎,逸风!”凌栖月急忙站起身,想去追他。
“嫂子,你别去了。”张林拉住了她,摇了摇头,“让猴哥去吧。”
沈亦坤也点头道:“没错,这件事,只有他去,才有用。”
霍明雨则是一脸的兴奋和崇拜:“妈的,太帅了!猴哥这是要去为月神伸张正义啊!”
校长办公室。
林远正审阅着一份关于下学期教学计划的文件。
办公室的门,被人“砰”的一声,从外面推开了。
这力道,大得让门板都震了三震。
林远眉头一皱,抬起头,正准备发火。
当他看到来人是石逸风,而且是一脸“老子很不爽”的石逸风时,他把到了嘴边的训斥,又给咽了回去。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功臣吗?”林远放下文件,摘下眼镜,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怎么,今天又是谁惹你了?看你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准备来拆我办公室?”
“林叔。”石逸风走到他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我问您个事儿。”
“说。”
“学校是不是规定,元旦前一天下午,所有班级都可以开联欢会?”
林远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是有这个传统,怎么了?”
“那为什么小班要取消?”石逸风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凭什么别的班都能开开心心地吃零食、看节目,就他们班得苦哈哈地坐在教室里刷题?”
“凭什么他们是尖子生,就活该被剥夺这些最基本的快乐?”
“凭什么?!”
一连串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砸向林远。
林远被他这股气势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你小子,先坐下,别激动。”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我坐不下!”石逸风依旧撑着桌子,眼神里是少有的执拗和愤怒。
“林叔,我不管别人怎么样,但凌栖月不行。”
“她这一年,学得有多苦,有多累,我比谁都清楚。”
“她每天晚上做题做到多晚,早上又起多早,您知道吗?”
“她不是铁人,她也会累,她也需要放松,她也想跟同学们一起,过一个开开心心的元旦。”
“现在,就因为她成绩好,在尖子班,她连这点最简单、最正常的权利都要被剥夺吗?”
“这他妈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小班的元旦联欢会要是敢取消,你这办公室里的东西,我不敢保证明天还能完好无损。”
石逸风是真的生气了。
他可以忍受自己被老师抓去罚站,可以忍受自己被逼着做不喜欢的英语题。
但他不能忍受,凌栖月受半点委屈。
哪怕,那委屈来自于所谓的“为她好”。
林远向后靠在宽大的办公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哦?石逸风同学,你这是在威胁我?威胁港城一中的校长?”
“你可以这么理解。”石逸风毫不退让,“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嘿,你这臭小子。”林远被他气笑了,“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