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员爱心站，一大群红色的、黄色的冲锋衣聚集在一起。
刚刚忙过午间饭点，众人都有些疲惫，三三两两坐在电动车的座位，有的正捧着盒饭填饱肚子，有的正抓紧时间打两把游戏，也有的点上一根香烟，凑成一堆聊聊天。
“听说了么？互联网上那惊天大事？”
“啥？老川又出幺蛾子了？金价又涨了？”
“去去去，这都什么和什么，没听网上说么，这跟你月薪3000有什么关系？”
“那你倒是说说，网上能有什么事和我月薪3000有关？我看你就是上网太多了才至于月薪3000。”
说话的人老大不乐意，却还是忍不住分享自己吃的大瓜，目光瞥了一眼另一边窦鹏所在的方向，刻意压低了声音。
“破茧啊！就是之前给大伙免费发放录像设备那个短视频软件，大翻车！热搜都上了一万八千个了，这也就是得亏没上市，不然股价肯定一万个跌停板。”
听见了熟悉的关键词，附近两个年轻的外卖员也靠了过来：
“是破茧女主播大赛直播自曝那事吧？那主播之前超火，说是有希望冲大赛百万奖金的，不知怎么和公司闹掰了，库库把公司内幕都给抖出来。
“肯定是分赃不均呗！女主播不说了吗，她是公司的种子选手，一直都是按照公司给的剧本说瞎话，肯定是最初承诺人家的百万年薪泡汤了，人家鱼死网破。”
瓜味飘来，旁边吃饭的大哥盒饭都不香了：“还真有人能相信百万年薪啊？脑子里都是什么啊？让她v我50，我替她解决算了。”
“若不是真相信了，她能那么糟蹋自己？你是不知道，那女的之间什么标签，卖身读书，抛夫弃子攀高枝。年纪轻轻的长得也不错，不给点切实利益，她能那么配合？”
“说不定都是真的，现在想给自己洗白罢了！”
“就算是假的，骗人的还不是她自己，现在装什么可怜。没有一个好东西。”
最开始开启话题的小哥鬼鬼祟祟道：“不知道了吧？那女主播是窦哥前女友！是窦哥特意跑去找她，她才在直播里做出的澄清！还是舍不得窦哥呗。”
另外一个则不以为然：“我倒是觉得挺好，把他公司黑幕都曝光出来，大家看个乐呵，省的再被骗。”
“就是，我们在那给人家真金白银刷热度，结果人家其实最终排名早都内定，要不要个脸了？若不是她给曝光出来，我还给那群娘们打赏呢！”
“这下好啦！再也不用担心啦！事闹得太大，我听说啊，他们破茧公司的老总都给抓走了！”
年轻小哥再次插嘴：“我知道我知道！上次我给破茧大厦送外卖，听见他们员工自己在那讨论。听说是一个高管到公安机关自首，说他们高管运营水军公司，还扒出他们老总和境外势力勾结！这事不就大了么？”
“啊？自首杀敌，什么仇什么怨啊，杀敌1000自损800，这公司把人逼什么样！”
“不懂法了吧？那单位犯罪自然是单位承担，他作为员工执行单位意志，就算是直接责任人过错也是很轻的，更别说还有自首情节。
事情已经闹大了，现在不自首什么时候自首？真等着自己一身污泥洗不清时候一起蹲监狱啊？”
“那现在什么情况？我看软件还运营呢？”
“谁知道，估计法院要审一阵子吧！推流一类的估计只要整改就行，总要给犯错的企业一些机会，政府也不会给它们一棒子直接打死破产。
水军的事估计要看涉案金额，毕竟证据固定比较困难，处理肯定处理，就是不知什么程度。不过和境外势力勾结这个事，大概不能善了。”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哟，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懂法！”
“那是！我还在自学法考呢，说不定以后我就不送外卖，当律师去了。”
“厉害厉害，以后还得指望张大律师照顾咱们呐！”
一群人吃瓜看戏，笑谈一场，重新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轨迹。互联网上的乐子每天都在更新，很难引起什么长久关注。
窦鹏在一旁默默听着他们讨论，这一次没有主动上前。
他和林可，彻底完了。
刚开始“冷战”的时候窦鹏觉得无比自由，只觉林可早晚要低头，她根本离不开自己。
后来越来越烦躁，越来越在意，却强行控制自己，不让自己主动说话，只以为这样就能让林可得到教训。
再之后，窦鹏忽然知道了林可在网上人尽皆知的“过往”，怒火中烧直接冲到她公司理论。
却原来在派出所才知道那一切都是她给自己打造的“人设”，至于自己这个男朋友高不高兴，人家早已不在意。
在林可看来，他们已经分手了。
不论窦鹏如何不甘。
派出所的民警告诫窦鹏不要再纠缠林可，后来又和林可说了什么，他不再知道。
结果，窦鹏也没想到，林可竟然用这样决绝的方式彻底和公司决裂。他懂法，他知道这事情有多么严重，他也知道在主播这个圈子，林可再也不可能混下去。
没有哪一个单位会要一个背叛自己前主子的人。
窦鹏不明白。
之前林可不是那么想做主播，那么想出名，那么那么想赚钱么？
想到可以配合公司说出那些天方夜谭一样的谎言，连自己的名声也毫不在意。
怎么如今却又为何什么也不要了。
林可账号已经彻底被封杀，窦鹏觉得，他的青春也结束了。
他和林可终究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年少的爱恋，又有多少能修成正果。
而且，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录的视频，竟然被当做境外势力攻击他所热爱的祖国的工具，窦鹏只觉无比愤怒。
他不需要赚这昧着良心的钱。
将破茧公司无偿赠送的设备退给破茧，取回自己账号的押金，窦鹏直接注销账号，卸载了软件。
他没打算停下发视频。
在送外卖的途中他确实可以随时发现很多最新鲜的一手消息，确实可以为弱者发声，但是他不会用破茧这样的软件。
窦鹏联系了所在社区的网格员，之前是他们主动和自己沟通，希望能做街道舆情发现志愿者，当时的窦鹏拒绝了，但是如今，他想做一份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