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天夏的目光扫过屋子里的所有人，终究还是落在ichael身上。
ichael一口气提到喉咙口，卡了半晌，似乎在想如何措辞，又似乎不吐不快。
“汪总技术部正在给林可的直播间进行推流。权限很高，平台的热搜都是他们主动上的，这场直播，恐怕技术部才是真正的推手。”
汪天夏简直暴怒。
“程观止在哪！叫他过来见我！”
“snow今天没来上班。”
技术部，程观止早早安排好了一切，所有的计划都用他身为总监的最高权限指定，在公司十多年，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公司内部的系统运作。
而后，他带走自己的key，悄然离开公司。
派出所门前。
程观止深吸一口气，走进那扇看起来和普通人如此遥远的大门。
“您好，我来自首。”
作为直接责任人，程观止交代自己听从公司集体意志实行控制计算机信息系统、侵犯公民个人隐私、非法经营网络水军等多项涉嫌违法行为。
作为受害者的父亲，程观止控告互联网用户对自己未满14周岁的女儿进行隔空猥亵，一桩桩一件件，证据确凿。
同时，他还通过公司内部计算机系统，发现公司一把手和境外频繁通信以及金钱往来的痕迹，他将这一切一并向公安机关举报。
程观止曾经想过，为了女儿的名誉，为了自己家不会成为别人的笑料，为了自己作为单位犯罪的直接责任人逃避处罚而掩饰这一切。
但是，他终究决定站出来。
为了避免更多的未成年的孩子像自己女儿一样因为懵懂无知被人引诱犯错。
为了避免更多的主播像梁峰的妹妹梁梅、像林可一样只因涉世未深就被哄骗签约深陷困境，搭上自己的名誉，甚至毁掉后半生。
为了避免网上不明真相的群众不被一次又一次收了黑心钱的操纵者牵着鼻子走。
程观止作为同样曾经伤害过他们的人，责无旁贷。
破茧斥巨资筹办的“百蝶云起”主播大赛终于在决赛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关注。
只可惜这份关注却来自于一名参赛主播进行的自曝式控诉。
经历了从小透明到种子选手的一夜爆红；经历了百万合约的诱惑和大公司合约的天降横财；经历了洗不清的冤屈、随随便便就被封杀、生活难以为继；也经历了无数侮辱谩骂、众叛亲离、污名缠身、自食恶果；
在窦鹏义愤填膺闯进公司大闹、她却被昔日里视为竞争对手的同事们保护之后，林可终于幡然醒悟。
依靠不正当的手段所获取的一切终究只是虚妄，能轻而易举给她一切的，也能轻而易举的毁掉她。
人有野心是没有错，想要致富也没有错，可只有脚踏实地、遵纪守法所获得的一切，才能真正心安理得的享受。
林可重新回到程观止面前，程观止只是公司的技术总监，自然不可能越权为她解约。可早已想要破釜沉舟的程观止给林可提供了另一个思路，无比大胆，却可以立竿见影。
如果她被绑架上一艘无法离开的船，既然无法跳海求生，不如直接让船强行靠岸。
林可听进去了。
她有些紧张，也有些胆怯。这种鱼死网破的事情，一旦破茧公司摆平了这件事，那么她必将遭到毁灭性的报复。
她犹豫再三，再一次拨通了梁峰的电话，梁峰不仅没有因为林可之前的冷漠而袖手旁观，反而和林可见面，完完整整给她讲述了妹妹的故事。
也正是这个故事，帮助林可下定了决心。
不让更多的人知晓真相，她才是真的无法洗清自身。她做错的事情她都可以认，但是她想要一个重头再来的机会。
直播的内容，是梁峰帮她再三删改过的。
他曾经想要利用林可，如今也想要帮助林可，这并不冲突。
拿出的证据，是程观止提供给她的。
他曾经因为一己私利拒绝林可的求助，如今也为了自己的利益希望林可伸出援手，这也不冲突。
是程观止带她走上了这条她以为的致富路，林可曾经很感激程观止。如今程观止想要带她一起离开这艘即将倾覆的船，林可仍然很感激他。
事情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人也没有必然的远近善恶。
就像窦鹏，他虽然大男子主义不给林可说话的机会导致两个人冷战分手，但他也曾经真心地想要赚钱给林可生活。虽然他不分青红皂白闯进林可的办公场所，但他也是因为真的爱过所以才会觉得备受欺骗。
就像孙雅莉，她虽然也曾经把林可视为自己的眼中钉，视为自己进步的阻碍，但是当林可遭受来自外部的威胁，她仍然觉得她们才是一个集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但是，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底线。
就在林可最后的这一场直播之中，那些评论区的人也有越来越多开始调转矛头。
虽然有人离开，有人还是在谩骂，但也有很多很多人开始对林可的行为表示同情，开始接受林可的道歉，开始替她控诉公司的无情。
而这些人，也有很多很多，就在前一天还在网上对林可进行毫无根据的侮辱和唾弃。
其实林可的直播并没有持续多少时间。
虽然公司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技术部被程观止做好重重阻碍，林可的直播还是在开始了区区21分钟之后，就被一把忽然出现在身后的匕首模型打断。
平台算法会自动识别出镜头里的敏感内容，那个匕首被从上面吊着出现在镜头之后，直播戛然而止。
但吃瓜群众早已经收获了无数黑料，就算从这里散开，也不会终止今晚的狂欢。
至于林可，直播结束，她并没有任何意外。
只是目光平和的看着面前的一大屋子人，看着很多同事眼中的愤怒，很多人眼中的戏谑，和很多人眼中深藏的赞叹和感激。
轻轻说了一句：“大赛我弃权了。领导，我可以下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