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
书房。
一位身着常服的老者,正端坐在案后,手中捏着一卷发黄的古籍,神色沉静。
老者须发皆白,面容虽显苍老,却不怒自威。
正是这魏府当家之主,如今大理寺少卿,魏公,魏文达。
“老爷。”
门外传来一声轻唤。
魏公头也未抬,翻过一页书卷,淡淡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一条缝,带着一身寒气的老管家躬身走了进来。
他先是回身小心翼翼地将门关好,这才快步走到桌案前,低声道:“老爷,方才小姐那边,闹出了些动静。”
“动静?”
“是是有客到了。”
魏公眉头微皱,放下手中的书卷。
“深更半夜,哪里来的客?”
这永兴坊乃是皇城根下,到了这个时辰,除了巡夜的武侯,谁还会在此刻登门?
管家咽了口唾沫,斟酌着词句道:“是个是个年轻女子,穿着一身镇魔司的官皮,不过看那模样倒是狼狈得很,浑身是血,也不知是从哪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说是说是小姐在凉州时的旧识。”
“既是清儿的朋友,又是镇魔司的人,那便好生招待着。”
“不过是个小辈,也不必特意来报我,让下面的人警醒着点,莫要失了礼数便是。”
管家点了点头,正欲退下。
可走到门口,又象是想起了什么,回头补了一句。
“对了,老爷。”
“那女子自称姓姜。”
哗啦——
书页翻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说她姓什么?”
“姓姓姜!”
“全名。”
“姜姜月初。”
一声脆响。
不知传了多少年的孤本古籍,竟是被魏公硬生生撕下了一角。
书房内,陷入平静。
只有窗外的雨声,愈发急促。
管家大气都不敢出,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滴在地上。
他伺候老爷几十年了,从未见过老爷这般失态。
那个名字有什么禁忌不成?
良久。
魏公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手指。
他闭上眼,手指揉了揉眉心,似乎是在平复内心的波澜。
“关于她来过府上的消息,让下人们把嘴都给我闭严实了。”
“若是谁敢在外面多嚼舌根子,传出去半个字”
“直接乱棍打死!”
管家浑身一颤。
“是!老奴明白!”
桌案上摆满了精致的吃食。
水晶龙凤糕,牛乳酥酪,还有一碗热腾腾的鸡丝碧粳粥。
姜月初换了一身干净素白的寝衣,头发半干,随意披散在脑后。
她坐在桌前,端起粥碗,也不用勺,仰头便是大口吞咽。
甚至连那精致的糕点,也是两三口一个,吃得毫无仪态可言。
奔波了一天,早已是饥肠辘辘。
更何况,自踏入成丹之后,胃口更是难以满足。
魏清单手托腮,趴在桌对面,笑盈盈地看着她。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唔”
姜月初嘴里塞着糕点,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不过片刻功夫。
桌上的盘子便见了底。
姜月初放下粥碗,长舒一口气,感觉疲惫终于散去了几分。
“饱了?”
“七分。”
姜月初擦了擦嘴,“差不多了,再吃积食。”
魏清起身,唤来丫鬟将残羹撤下。
随后。
她走到那张挂着纱帐的雕花大床前,拍了拍松软的锦被。
“时辰不早了,睡吧。”
姜月初点了点头,目光扫了一圈屋内。
“我睡哪?”
这闺房虽然宽敞,但除了这张床,便只有一张贵妃榻。
魏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身下的床铺。
“自然是睡这儿啊。”
“”
姜月初身子一僵。
“这不合适吧?”
魏清有些莫明其妙。
“有什么不合适的?”
姜月初嘴角微抽。
虽然这辈子是个女儿身,可那颗心
终究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我那一身杀气,怕冲撞了你。”
姜月初试图挣扎,“要不,让人在隔壁收拾间客房?”
“不行!”
魏清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她跳下床,几步跑到姜月初面前,一把拽住她的骼膊。
“这深更半夜的,折腾下人做什么?”
“再说了,我好不容易盼到你来,有一肚子话想跟你说。”
“快点快点”
说着。
也不管姜月初愿不愿意,硬是拖着她往床上拽。
姜月初叹了口气。
罢了。
两个大姑娘睡一张床,那是闺蜜情深。
若是自己再推三阻四,反倒显得心里有鬼。
入乡随俗。
入乡随俗
她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身子一松,任由魏清将自己按在了床上。
吹熄了灯烛。
屋内陷入一片昏暗。
锦被下。
一股淡淡的女儿香萦绕在鼻尖。
那是魏清身上的味道,混着熏香,软糯甜腻。
姜月初平躺在床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腹部,身体绷得笔直。
象是一具入殓的尸体。
身旁。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紧接着。
一条温热的手臂伸了过来,抱住了她的骼膊。
随后,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也凑到了她肩膀处蹭了蹭。
“月初”
“恩。”
姜月初目不斜视,盯着头顶昏暗的承尘。
“你身子好硬啊。”
“练武练的。”
“哦”
魏清往她怀里缩了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这次来长安,是为了什么?”
“武庙。”
“武庙?你是为了点墨境的灵印?”
“是。”
姜月初回答得干脆。
对于武者而言,成丹之后,便是点墨。
哪怕天赋再高,若是没有灵印,也终究是卡在门坎之外。
“那以后呢?”
魏清的声音很轻,“若你真的求到了灵印,成了点墨境的大高手,甚至以后成了那种莲,观山”
“除了继续待在镇魔司,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想做什么?
姜月初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她还真没细想过。
前世为了生活奔波,为了房贷车贷,活得象个陀螺。
这一世
似乎除了杀妖也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
“不知道。”
良久。
姜月初缓缓吐出三个字。
“或许,是想活得更久一点,更自在一点吧。”
“不用看人脸色,不用担惊受怕。”
“想去哪就去哪,谁惹我我就杀谁。”
这话着实有些骇人。
魏清却并没有害怕,只是低声喃喃道:“真好。”
“我要是有你这般本事就好了”
姜月初偏过头。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着身旁少女那张恬静的侧脸。
“各有各的好,你这般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不知多少人羡慕。”
“也包括你吗?”
“或许吧。”
曾经,或许还真想过。
若是自己吃喝不愁,当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也未尝不可。
可越是接触到不同的妖魔,越是感受大妖的恐怖之后,才渐渐明白。
唯有能掌控自己命运的实力,才是根本。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虚空。
“睡吧。”
“明日还要去总司。”
“恩”
魏清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呼吸变得绵长均匀。
姜月初却久久未眠。
听着窗外的雨声,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日在泾阳一战。
她一路顺风顺水,可直到今日面对鬼金妖王,才明白,与对方的差距有多大。
仅仅是对方一招。
若是没有用道行换取临时的实力,哪怕施展全力,也无法抗衡。
这就是陇右之外的世界么
姜月初缓缓闭上眼。
在这温香软玉的被窝里,她的手,却下意识地虚握了一下。
仿佛手中,还握着刀柄。
翌日。
天刚蒙蒙亮。
晨鼓还未敲响。
姜月初便已睁开了眼。
她轻手轻脚地挪开魏清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与大腿。
起身,换上一件包裹里的换洗衣物。
待到推门而出时。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姜月初站在廊下,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活动了一下筋骨。
“姜姑娘?”
一个有些诧异的声音传来。
姜月初转头。
只见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正指挥着几个下人清扫院子。
见到姜月初出来,老管家连忙上前。
“姜姑娘起得这般早?”
“习惯了。”
姜月初微微颔首,“还要去总司报到,就不打扰魏清歇息了。”
“早膳已经备好了,姑娘不如”
“不必。”
姜月初摆了摆手,大步朝着院外走去。
“若是魏清醒了,替我说一声。”
“这几日我在总司那边还有些琐事,等忙完了,再来看她。”
“是,老奴记下了。”
看着那道雷厉风行离去的背影。
老管家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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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说明,不会百合!纯粹的闺蜜之情!!!
今日五更奉上!
如果有为爱发电的话,我会滋溜滋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