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姜月初在院中站定,缓缓拔刀。
几日没有差事,总不能让自己的身体懈迨下来。
“呼呼”
练了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浑身蒸腾起一层薄薄的白汽,只觉得体内气血奔涌,畅快淋漓。
收刀归鞘,她这才推门而出。
天色尚早,靖妖坊的街上还没什么人,她随意寻了个摊子,丢下几个铜板。
“老板,十个肉包子,十个素的。”
接过包子,她一边吃,一边思索。
宝刹寺费尽心思,指名道姓地邀她赴宴,不可能仅仅是想请她吃一顿饭这么简单。
不过,对方既然想让她去,那她便去就是了。
如今正愁道行不够用,这不就有人把枕头递过来了么?
只是,杀人,尤其是在这凉州府城内,当着满城权贵的面杀人,得讲究个名正言顺。
她不能给魏合,给镇魔司落下口实,更不能让那群秃驴死了,还占个理字。
去之前,总得做些准备。
思忖间,镇魔司已在眼前。
姜月初没有往里走去天字营。
反倒是熟门熟路地一拐,径直走向了玄字营的某间院子。
“他娘的,又输了!不戒你个贼秃,是不是又出老千了?”
“阿弥陀佛,陈施主,我告你诽谤啊!赌品,知道什么是赌品吗!?”
“”
姜月初的出现,让院中的喧闹声,为之一静。
陈通、不戒、刘珂三人,动作不约而同地一顿,齐刷刷地朝她看了过去,皆有些发愣。
新上任的队正王小二更是吓得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满脸堆笑,恭躬敬敬地抱拳行礼。
“姜姜大人!您怎么来了?”
姜月初对他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院中,“弟兄们练得不错。”
“额”
王小二一脸徨恐,不知道对方如此阴阳怪气,是想做什么。
姜月初摆了摆手,“行了,我管不了那么多,今日我找他们有事。”
说完,便径直向三人走去。
不戒和尚手脚麻利地将骰子和碎银子收进怀里,双手合十,一脸正经。
“阿弥陀佛,不知姜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姜月初走到几人跟前,将手里的油纸包往石桌上一放。
“客气什么,吃早饭没?”
陈通看着那一大包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又看了看姜月初,脸上满是古怪,“郎将也吃这个?”
“不然呢?吃龙肝凤髓啊?”
姜月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不戒和尚眼睛一亮,嘿嘿一笑,也不客气,上前便抓了两个,“阿弥陀佛,多谢姜大人布施,贫僧正好腹中空空。”
刘珂站起身,看着姜月初,神色有些复杂,抱了抱拳,却没有动桌上的东西。
“怎么?”姜月初挑了挑眉。
“不不饿。”
姜月初懒得理他那点小心思,慢悠悠开口道:“问你们个事,今儿晚上可有事?”
陈通摇了摇头,“没,闲得蛋疼。”
不戒和尚道:“贫僧今晚准备去观音巷,参悟参悟红尘禅。”
“哦无事啊。”
姜月初点了点头,“那正好,晚上陪我去个地方。”
“啊?”
此话一出,三人又是一愣。
刘珂皱眉道:“大人如今已是天字营郎将,是何等要事,竟需我等陪同?”
另外二人也是点头。
是啊。
如今的姜月初,都已经是成丹境的高手了,整个凉州府都能横着走,什么地方,还需要他们几个鸣骨境去撑场面?
“不是什么要事。”
姜月初摆了摆手,说得含糊,“一个饭局,晚上你们就知道了。”
饭局?
不戒和尚眼珠子一转,试探着问道:“大人,那地方可有酒喝?”
姜月初想了想福运楼那等地方,不确定道:“应该有吧?”
“有酒有肉?”
“想来是有的。”
不戒和尚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如此神秘,还要他们几个大老爷们陪着,又有酒有肉
他脑子里,瞬间浮现出某些挂着红灯笼的场所。
乖乖。
姜大人这是要去喝花酒?
还带他们一起?
他连忙双手合十,一脸肃穆地躬身道:“阿弥陀佛,既是大人相邀,贫僧自当舍命陪君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通和刘珂虽没想那么多,但见不戒都答应了,也只得应下。
“行,那就这么定了。”
姜月初拍了拍手,“晚上我来寻你们。”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只留下三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陈通看着不戒和尚,满脸疑惑,“你这秃驴,不是今日要去观音巷么?怎么还有空答应?”
不戒和尚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没有解释。
你们懂个锤子。
去观音巷是要自掏腰包的,哪有白嫖来的香?
大堂内,徐长风正批阅着公文。
听到亲兵通报,他头也未抬。
“让她进来。”
姜月初迈步而入,自顾自地走到案前数步,站定。
“徐大人,近来可好?”
徐长风缓缓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
他没有回答,目光在少女身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落在了她肩头那只栩栩如生的金线神兽上,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你如今已是天字营的郎将,与我分属不同营,便莫再叫我大人了。”
“哦?”
姜月初象是才反应过来,侧过头,伸手拍了拍自己肩上的金猊,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这茬了。”
看着她这般明知故问的嘚瑟模样,徐长风只觉得心中一股无名火。
说来也是可笑。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觉得此女是块朴玉,想着若能好生雕琢,将来必成大器,甚至觉得她与自己在某些方面,颇为相似。
可没想到,短短数十日,对方竟已一路爬到了六品郎将,快要与他平起平坐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点纷乱的思绪压了下去,语气恢复了清冷。
“说吧,来我这,所为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姜月初拉过一张椅子,自顾自地坐下。
“我很忙。”
“忙什么呢?”
“”
徐长风手中的笔微微一顿,终究还是耐着性子,指了指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陇右道下辖十八州五十四县,每日呈上来关于妖魔异动的文书,数不胜数,桩桩件件,皆需批阅。”
“哦那是很辛苦了。”
姜月初拖长了声音,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那大人可曾批阅到什么有趣的案子?”
徐长风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姜,月,初!!!你究竟想做什么?”
见对方终于有些破防,姜月初心中甚是满意。
让先前你喜欢没事找事,问东问西。
现在知道是何滋味了?
不过,她面上还是很快恢复了正经,身子微微前倾,一字一顿道。
“我想借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