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刹寺?
钱少游眉头一挑。
这名头,他自然是听说过的。
陇右道上,谁人不知宝刹寺?
传闻那寺里的高僧,个个都有通天的手段,便是官府,也得给三分薄面。
可那又如何?
说到底,不还是一群吃斋念佛的和尚?
他钱少游又不是真的信佛,求神拜佛,不过是哄老娘开心罢了。
不过,花花轿子人抬人,他面上还是挤出几分笑意,对着那老僧拱了拱手。
“原来是宝刹寺的大师,失敬,失敬。”
慧圆见他这般敷衍,生怕惹恼了身边这位,连忙上前一步,满脸堆笑道:“二公子,您是有所不知,首座他他听闻您的事,心中不忍,方才方才决定,要出手助您一臂之力,了却这桩心事!”
“帮我?”
钱少游一愣,随即嗤笑出声。
“怎么帮?”
他爱听奉承话,可不代表他傻。
这群秃驴,无非就是念几句经,哄他几句。
有个屁用?
老僧却不恼,淡然一笑,“施主与那姜姓女子,乃是前世宿缘,今生纠缠,此乃因果,非外力可解。”
“只是,这缘,有善缘,亦有恶缘,施主如今心魔丛生,怕是要将一桩善缘,化作恶缘了。”
“我佛慈悲,贫僧不忍见施主误入歧途,愿以佛法,为二位结一个善缘。”
说着,他自袖中取出一个不过拇指大小的白玉瓷瓶,轻轻放在桌上。
“此物,名曰‘合欢菩提露’。”
“将其融入酒水,让意中人饮下,便可心意相通,明了施主一片赤诚,自此情根深种,成就一段佳话。”
钱少游一听,瞬间明白了。
草。
这不就是媚药么?
没想到这帮浓眉大眼的秃驴,还搞这玩意?
他拿起那小瓷瓶,在手里掂了掂,脸上满是怀疑。
“大师,你莫不是在消遣我?这玩意儿,对付个寻常女子也就罢了,那姓姜的可是镇魔司郎将,一身修为,怕是不低,寻常的药,对她根本无用。”
“阿弥陀佛。”
老僧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眸子里,竟是闪过一丝精光。
“此物,乃我宝刹寺秘传,与世间凡物,自然不同。”
“一旦饮下,神魂亦是会受到影响,自此便会把你当成其心上之人,哪怕是成丹境的高手,也无力抵抗。”
哦?
这么牛逼?
钱少游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凑上前,脸上满是兴奋。
“大师,这东西多少钱?”
“”
这话问得,让老僧捻动佛珠的手,都微微一顿。
一旁的慧圆连忙打圆场,满脸堆笑道:“二公子,出家人不谈俗物,谈缘,谈缘。”
“对对对!”
钱少游也自知说错了话,抬手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瞧我这嘴,该打,该打!那大师,不知需要多少缘,才能结下此物?”
慧圆偷偷瞅了眼老僧,见其没什么表示,便伸出两根肥硕的手指,比了个手势字。
“不多,不多,只需十八万八千缘。”
“十八万八千”
钱少游倒吸一口凉气。
十八万八千缘,那就是十八万八千文了。
一千文铜钱是一贯,一贯可换一两银子。
一百八十八两?
好家伙!
这哪里是结缘,这他娘的是打劫!
不过,一想到那姓姜的女人,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
他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两张百两银票,往桌上重重一拍。
“好!十八万就十八万!”
“拿去。”
“哎呦!”
慧圆脸上的肥肉笑成了一朵花,连忙将那两张银票宝贝似的收进袖中,还不忘找了碎银子,恭躬敬敬地推了回去。
“二公子敞亮!”
钱少游将那小瓷瓶紧紧攥在手里,心中一阵火热,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几分淫邪的笑意。
可这笑意还没维持多久,他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喜色瞬间垮了下来。
老僧皱起眉头,问道:“施主,还有烦心事?”
钱少游张了张嘴,看了一眼老僧,又有些尤豫。
“但说无妨。”
“大师”
钱少游一咬牙,脸上满是苦闷,“就算就算有这宝贝,我也没机会下啊!”
他越说越是烦躁,端起茶杯灌了一口。
“大师,你是不知,那姓姜的女人,清高得很!别说请她吃顿饭,便是想见她一面,都难如登天!我连她的人都见不着,怎么下手?”
老僧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阿弥陀佛既是结缘,我自当帮人帮到底。”
“大师能帮我?”
钱少游猛地抬起头。
“我该如何做?”
却见老僧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言语,神情很是神秘。
钱少游心满意足地揣着瓷瓶,哼着小曲离去。
禅房内,老僧依旧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捻动着佛珠。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老僧的身后。
“师尊,您这是何意?”
“此女坏我宝刹大事,又杀了慧明、慧远两位师弟,您为何不直接出手,取了她的性命,反倒要用这等下作手段,去帮一个纨绔子弟?”
“下作?”
老僧没有睁开眼,只是淡淡地开口。
“师尊,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无妨。”
老僧摆了摆手,“你觉得,为师为何要如此?”
年轻僧人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弟子愚钝,只知此女乃我宝刹之敌,既是敌人,便该以雷霆手段,将其诛杀,以儆效尤!”
“那你可知,她如今是什么身份?”
年轻僧人冷哼一声,“不过是镇魔司一个六品郎将,我宝刹寺,何时怕过区区一个六品官?”
“镇魔司”
老僧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几分莫名的意味,“我等宝刹,在陇右江湖,与落雁山庄、惊涛门并称三派,受万千信徒供奉,便是州府官员,见了你我,也要以礼相待。”
“可你莫要忘了,这天下,姓李,镇魔司,是朝廷的镇魔司。”
“她如今是镇魔司的郎将,在这凉州府杀了她?你是想让我宝刹寺,与大唐朝廷,彻底撕破脸皮么?”
“”
年轻僧人脸色煞白,可还是有些不甘。
“我可难不成就这般看着?”
“杀她,不难。”
老僧摇了摇头,“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凉州府,只要她还是镇魔司的人,便总有外出公干的时候。”
“等她离了这凉州城,到了那荒郊野岭,是死是活,便是她自己的造化,朝廷的手再长,也管不到一具尸体。”
“可等着,终究是无趣了些。”
“那钱家公字若是成了,让她身败名裂,岂非一桩趣事?”
“若是不成,就算对方将此事说出去,口说无凭,又与我等何干?”
年轻僧人沉默了。
也算是明白了老僧的想法。
杀人,固然解气。
可让一个高高在上的女子,沾上一身洗不掉的污泥
想到这里,他眼中的杀意缓缓褪去。
“师尊高见。”
老僧不再理会他,只是将目光,转向了一旁早已听得呆若木鸡的慧圆。
“行了,去吧。”
慧圆一个激灵,连忙躬身,“是,是,小的这就”
他话说到一半,却又卡住了,脸上满是茫然。
“首座小的该去何处?”
老僧缓缓闭上眼,声音飘忽。
“去城中那些商贾豪绅的府上,挨家挨户地走一趟。”
“告诉他们。”
“我如今,正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