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往上游走,河水里的腥臭便愈发刺鼻。
两岸的草木早已枯死,光秃秃的枝丫在风中摇晃。
河岸上,连一只虫蚁都见不到。
赵虎终于忍不住了,扯着嗓子骂道:“他娘的,这鬼地方,连个活物都没有!”
“闭嘴。”
队伍最前方的刘沉低喝一声。
赵虎悻悻地闭上了嘴,只是脸上的烦躁愈发浓重。
老王勒住马,凑到刘沉身边,压低了声音,“头儿,不对劲。”
“怎么说?”
“黄字营那帮人,最擅长的便是留下记号,可咱们这一路走来,连半点痕迹都没发现。”
刘沉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是了。
镇魔司内部,自有连络暗号。
黄字营的人若是追查过这边,定会留下线索。
可这一路,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那老汉在说谎?
队伍继续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河道渐渐收窄。
又走了几里地,众人眼前壑然一亮。
腥臭的气味,竟是在这里戛然而止。
前方不远处,是一处断崖,清澈的泉水自崖壁的缝隙中汩汩流出,汇成一汪清潭,再往下,便是那条臭气熏天的黑河。
源头的水,是干净的。
“”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源头无事。
那这满河的污秽,又是从何而来?
“分头找!”
刘沉翻身下马,当先一步,朝着断崖走去。
众人也纷纷下马,在附近仔细搜寻起来。
一炷香后,众人重新聚拢,皆是摇了摇头。
“头儿,什么都没有。”
“我这边也是,连根毛都没看着。”
刘沉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那边。”
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姜月初正站在不远处的一片枯林前,指着林子深处。
刘沉心中一动,立刻带人跟了上去。
穿过枯林,一座小庙,出现在众人眼前。
庙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简陋。
可庙前的空地,却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连片落叶都见不着。
刘沉当先一步,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吱呀一声。
门内,同样干净。
只是供桌上空空如也,不见半点香火贡品。
正对着门口的神龛里,神象更是被人砸了个稀巴烂,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底座。
“小心些。”刘沉拔出半截横刀,目光警剔地在屋内扫过。
众人鱼贯而入,各自散开,在小小的庙宇里仔细搜寻起来。
可搜了半天,却是一无所获。
“头儿,什么都没有。”
“连个耗子洞都翻过了,干净得很。”
刘沉的眉头越皱越紧。
如此干净,定然是有人经常清理。
可为何没有香火贡品,便连神象也被砸了?
就在此时。
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庙门口。
那是个女童,瞧着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穿着件破烂不堪的麻布衣,脸上黑一道灰一道。
女童似乎也没想到庙里会有人,脚步一顿,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手里还捧着一只破碗,碗里盛着半碗水。
众人的目光与之相对。
下一瞬,女童脸上血色尽褪,象是见了鬼一般,丢下破碗,转身就跑。
哗啦——
碗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别跑!”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赵虎想也不想,拔腿就追了出去。
“小兔崽子,跑什么跑!给老子站住!”
一个营养不良的幼童,如何能跑得过镇魔司的好手。
不过片刻功夫。
赵虎便回来了,腋下还夹着那个拼命挣扎的女童。
“这丫头,力气倒是不小。”
“哎呦呦,还他娘的咬老子。”
他走到庙前,随手便将那女童扔在了地上,自己则捂着骼膊,龇牙咧嘴地检查着上面的牙印。
女童摔在地上,疼得闷哼一声,蜷缩成一团,浑身都在发抖。
“赵虎!”
刘沉瞪了他一眼。
他快步上前,在女童身前蹲下,放缓了声音。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女童抬起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恐惧,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刘沉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块干硬的肉脯,递了过去。
女童看着那块肉脯,咽了口唾沫,却没有伸手去接。
“我们是镇魔司的人。”
“来这里,是为了查清黑河为何会变成这样,你可知道些什么?”
女童的身子猛地一僵。
众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这孩子,显然知道些什么。
刘沉叹了口气,只觉得一阵头疼。
他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看到站在一旁的姜月初时,眼睛忽然一亮。
他快步走到姜月初身边,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尴尬。
“姜姜姑娘,你看要不,你去问问?”
姜月初眉梢一挑,眼神里有几分古怪。
她才刚入司,第一次出任务,怎么也轮不到她来盘问。
刘沉见她不解,老脸一红,连忙解释起来。
“我们这几个都是些粗人,整日打打杀杀,身上这股子味儿,别说小孩,连耗子见了都得绕道走。”
姜月初的目光从那几个糙汉子脸上一一扫过。
一个个要么满脸横肉,要么神色冷硬,腰间的横刀更是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股子凶煞之气。
论卖相,确实不如她这般让人心生好感。
可姜月初却觉得头更疼了。
她这辈子确实是个女的,可骨子里,还是上辈子那个活了二十多年的爷们。
让她去跟妖魔拼刀子,她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可让她去哄一个被吓破了胆的小丫头
她哪知道该怎么哄?
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女童,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期盼的几个糙汉,只觉得一阵烦躁。
可事已至此,总不能僵持下去。
罢了。
她压下心头那股怪异,走到女童身边缓缓蹲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甚至尝试着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
“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你叫什么名字?”
也不知道是这张脸确实有几分姿色,还是女子的身份让对方少了些戒备。
那女童竟是真的没那么怕了,她偷偷抬起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姜月初。
“我叫阿水。”
“阿水”
姜月初重复了一遍,试着伸出手,想摸摸对方的头,可手伸到一半,又觉得别扭,便收了回来。
“阿水,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你也是镇魔司的人?”
阿水怯生生地问。
她心中纳闷,这般好看的姐姐,怎的也是镇魔司的人?
镇魔司的人,不都该是旁边那些凶神恶煞的男子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