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狂喜和激动缓缓退去,闫解成的头脑迅速冷静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清明。
四九城大学录取通知书带来的不仅仅是荣耀和前途,更可能是一道过于耀眼的聚光灯。
他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一直以来秉持的老六原则,低调发育,闷声发财。
考上大学本身已经足够引人注目,若是再让人知道考上的是一等一的四九城大学,那引起的轰动和关注度,恐怕会远超他的预期。
树大招风,在这个成分和关系错综复杂的年代,过早地被推到风口浪尖,未必是好事。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嫉妒,无端的麻烦,都可能随之而来。
他找到还在臭美的闫埠贵,压低声音
“爸,有个事得跟您商量下。”
闫埠贵抬起头,脸上还洋溢着红光。
“啥事?你说。”
“这考上四九城大学的事,我的意思是,咱们自己家里人知道就行了。对外,就说考上了四九城的大学,具体哪所,含糊过去。”
闫埠贵先是一愣,随即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他瞬间就明白了大儿子的顾虑。
是啊,四九城大学啊,这目标太大了。院里刘海中那副德行就已经够受了,这消息要是彻底传开,指不定有多少人眼红得滴血,背后使绊子呢?
他闫埠贵除了爱算计,骨子里更是个怕惹麻烦的,深知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老大这想法,稳妥。
“对对对。老大你说得对。”
反应过味的闫埠贵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
“是该低调点。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没必要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平白惹人惦记。就说考上了四九城的大学,挺好,挺好。”
父子俩迅速达成了共识。
于是,闫埠贵面对院里邻居们的打听时,他统一了口径。
“嗨,托大家的福,解成是考上了咱四九城内的大学。具体哪个学校,我家老大也没让我看啊。”
他含糊其辞,但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得意。
即便如此,闫解成考上了四九城的大学这个消息,也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从南锣鼓巷95号院蔓延开去,迅速传遍了整个街道。
这年头,出一个大学生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更何况是考到四九城内的。
消息所到之处,引发了一片惊叹和议论。
谁都知道老闫家那个平时不声不响的大小子,这回是真的一飞冲天了。
下午三点钟,日头偏西,只见街道办的王主任,带着一个年轻的干事,走进了闫家。
“老闫。解成。恭喜恭喜啊。”
王主任人未到声先至,声音洪亮,透着十足的喜气。
“我可是听说了。解成给咱们街道争了大光了。考上了四九城的大学。好啊。真是太好了。”
闫埠贵和闫解成赶紧迎了上去。
闫埠贵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一个劲儿地说。
“王主任您太客气了。还劳您亲自跑一趟,都是组织培养得好,学校老师教育得好。”
王主任用力地跟闫埠贵握了握手,又赞赏地拍了拍闫解成的肩膀,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从这个沉静的少年脸上看出些什么不同。
她笑着说道。
“解成这孩子,平时看着闷不吭声,没想到是个真有本事的。这可是咱们街道这几年出的第一个大学生。是咱们整个街道的光荣。我已经跟上面汇报了,这就是咱们街道重视教育,培养青年的典型例子。老闫,你教子有方啊。”
她又勉励了闫解成几句,无非是上了大学要继续努力,学好本领,将来为国家建设做更大贡献之类的套话,但态度十分亲切。
闫埠贵在一旁听得心花怒放,感觉脸上倍儿有光彩,腰杆挺得笔直,仿佛年轻了十岁。
送走了王主任,闫埠贵站在门口,看着王主任远去的背影,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这不仅仅是家里的喜事,更是荣耀。
此时,也到了下班放学的时间。
轧钢厂下班的人流,放学回来的孩子,让四合院瞬间热闹起来。
而闫解成考上大学以及街道王主任亲自上门道贺这两个重磅消息叠加在一起,让整个四合院彻底炸开了锅。
易中海进了院,听着周围人兴奋的议论,脸上维持着一贯的沉稳表情,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欣慰笑容。
“是好事,解成这孩子争气。”
但当他回到自家屋里,关上房门后,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眼神开始不由自主地乱转,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闫解成的意外崛起,彻底打破了他熟悉的院内平衡。
一个未来可能成为高级知识分子,国家干部的年轻人,不再是那个可以被他轻易用大爷身份和道德话语影响的半大孩子了。
这对他这个一大爷的权威,以及他内心那套基于院内现有格局的养老计划,会带来什么样的变量?他需要重新评估,仔细盘算。
许大茂蹬着自行车回来,听到消息后,车子差点没扶稳。
他脑子里飞速回想着自己有没有在什么地方得罪过闫解成。
好象也就是平时嘴上跟着傻柱一起挤兑过几句?
应该不算什么深仇大恨吧?他暗自松了口气,决定以后见到闫解成得客气点,这小子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啥时候就能用得上。
他脸上立刻堆起笑容。
“我就说解成行。打小就看出来他聪明。跟咱们这些粗人不一样。”
何雨柱提溜着饭盒,晃晃悠悠地进院,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前几天可就属他嘲笑闫解成最欢实,各种风凉话没少说。
现在这脸打得啪啪响。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真考上了大学?这上哪儿说理去?”
他看着前院闫家的方向,眼神复杂,第一次在这个他向来瞧不上的人身上,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和一丝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敬畏。
贾家屋里,贾张氏破天荒地没有开骂,甚至连惯常的指桑骂槐都消停了。
她坐在炕沿上,耷拉着眼皮,手里捏着个窝头,却半天没咬一口。
她是胡搅蛮缠,撒泼打滚在行,但她不是傻子。
她为什么从来不敢像骂院里其他人那样骂后院刘海中家的刘光齐?
因为刘光齐是中专毕业的干部。
她惹不起。
现在,她听得真真儿的,闫解成考上的学校,比刘光齐那个中专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那毕业以后得是多大的干部?
她心里门儿清,这种人,绝对不能得罪。
以后见了面,说不定还得赔着笑脸呢。想到这儿,她心里更是堵得慌,感觉手里的窝头更噎人了。
就连那位自从闫解成穿越过来后,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深居简出的后院老祖宗,聋老太太,今天也被惊动了。
她坐在自己那间昏暗小屋的炕上,浑浊的老眼缓缓转动着,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喧闹声,满是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干瘪的嘴唇微微嚅动了一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变天喽,这院子怕是要变天喽。”
她似乎嗅到了某种旧有秩序即将被打破的气息。
而与闫家前院的隐隐欢腾,中后院的复杂暗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后院刘海中家那持续不断,堪称凄厉的哭喊声和求饶声。
“爸,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哎呦,疼啊,再也不敢了。”
自从中午刘海中回来,得知闫解成不仅真考上了大学,还惊动了街道王主任亲自登门,再对比自家那两个还在上小学,成绩一塌糊涂的儿子,尤其是想到闫埠贵那副得意劲儿,那股从中午就一直憋着的邪火再也抑制不住,彻底爆发了。
看着刚进家门的两个儿子,他二话不说,直接抽出七匹狼,对着刘光天和刘光福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猛抽。
他把自己所有的憋屈和不甘,全都发泄在了这两个倒楣孩子身上。
一时间,刘家的哭喊声,求饶声,皮带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成了四合院晚饭的背景音。
闫解成站在自家小屋的窗户前,隔着玻璃,冷静地观察着院子里这人生百态的一幕幕。
易中海的深沉,许大茂的谄媚,傻柱的窘迫,贾张氏的沉默,乃至后院隐隐传来的哭嚎,这一切,都因他手中那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而起。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脸上没有任何得意的表情。
出名带来的麻烦,他已经看到了苗头。
他转身回到书桌前,将那张四九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仔细收好,收进来储物空间。
然后,再次铺开了稿纸,拿起了那支快被磨秃的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