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记忆钥匙(1 / 1)

“自己吃自己醋”的微妙风波,像夏日午后的一场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在龙一心中留下了一丝自嘲的涟漪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安定感。他越发清晰地认识到,扮演“阿城”这个角色,不仅仅是为了伪装和生存,更是在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体验着一种他早己失去的、平凡而温暖的生活。段晴的关怀,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浸润着他干涸的心田。

然而,命运的齿轮,从不因个人的贪恋而停止转动。蛰伏的猛兽,终有苏醒之日;尘封的记忆,也总有被钥匙开启的一刻。

银行劫案带来的喧嚣逐渐平息,警局的工作重心转向了日常的案件侦破和积案清理。这天,段晴被分配协助整理证物库中一批年代久远、尚未侦破的悬案证物。这些案子大多发生在十年前甚至更早,由于技术条件限制或线索中断,成了警局档案室里蒙尘的记录。

证物库位于市局大楼的地下室,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旧纸张混合的沉闷气味。一排排高大的金属架上,整齐地码放着贴有编号的纸箱,像一座沉默的、承载着无数未解之谜的迷宫。

段晴的任务是将一批编号为“7-”开头的、与几起未结的恶性抢劫案相关的证物,重新登记、拍照,并检查是否有因年代久远而损坏的迹象。龙一(阿城)照例跟在她身边,美其名曰“帮忙”,实际上段晴是怕他一个人待在办公室无聊出事。

“阿城,你乖乖坐在这里,别乱动这些东西,知道吗?这些都是很重要的。”段晴把他安置在证物库门口的一张旧椅子上,递给他一本厚厚的、印着各种警用器械图片的目录册,“你看这个,认识上面的东西吗?”

龙一乖巧地点头,抱着目录册,像模像样地翻看起来,眼神“专注”地盯着上面的手铐、对讲机、警棍图片,嘴里还念念有词:“铁圈圈黑盒子小棍棍”

段晴放心地开始工作。她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个纸箱。里面大多是些陈旧的衣服、破损的凶器、模糊的照片、泛黄的笔录复印件,充满了岁月的痕迹和一种令人压抑的气息。

龙一表面上在看图册,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动声色地扫过段晴取出的每一件证物。这些尘封的罪案,与他无关,但长期养成的职业习惯,让他对任何潜在的信息都保持着本能的警觉。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段晴工作得很投入,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龙一则维持着“好学宝宝”的人设,偶尔指着图册上的某个图片,用幼稚的问题打断段晴:“姐姐,这个是吹风机吗?”(指着防爆盾)或者“这个圈圈是戴在脖子上的吗?”(指着催泪瓦斯发射器),引得段晴哭笑不得地解释一番。

「平静的下午。这些旧案,破获的希望渺茫。不过,作为信息储备,了解一下也无妨。」 龙一内心平静地想着。

就在这时,段晴从一个标记为“7-19-003”的箱子里,取出一个用透明证物袋封装的小物件。那是一个打火机。

不是普通的塑料打火机,而是一个金属材质的、颇为沉重的zippo打火机。打火机表面有磨损的痕迹,但依然能看出原本精致的做工。最引人注目的是,打火机的底板上,刻着一个模糊的、似乎被刻意磨损过、但仍能辨认出轮廓的图案——一个抽象的、线条凌厉的龙形图腾,龙首昂起,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势。

“咦?这个打火机”段晴拿起证物袋,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案卷记录说是从其中一个抢劫案现场附近捡到的,怀疑是嫌疑人遗落,但一首没找到匹配的指纹和购买记录,就成了悬案证物。”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打火机放在工作台上,准备拍照登记。

然而,就在那枚打火机映入龙一眼帘的瞬间!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龙一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呼吸在刹那间停止!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脊椎尾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席卷全身,让他如坠冰窖!

那个图腾!那个龙形图腾!

他太熟悉了!熟悉到刻骨铭心!那是那是他当年所在的、代号“龙牙”的特种部队,内部成员才拥有的、象征身份和荣誉的标记!每个队员都有一个专属的、带有细微差别的龙纹信物,他的是一把匕首的刀柄纹饰,而眼前这个打火机上的图腾风格,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尤其是龙眼处那个独特的、如同火焰燃烧的刻痕细节,分毫不差!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龙一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几乎要将他吞噬!「‘龙牙’的信物怎么会出现在十年前的普通抢劫案现场?!这绝不可能!」

紧接着,更可怕的联想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老k!那个背叛了他们、将他们引入死亡陷阱的叛徒!老k也曾是“龙牙”的成员!而且是高层!他完全有可能拥有这样的信物!难道难道老k的背叛,不仅仅是为了清除他们这些“知道太多”的队员?难道他早就早就利用职务之便,在国内从事着非法的勾当?!这起抢劫案会不会与他有关?!

这个念头,如同打开了一道通往更深黑暗的大门!如果老k在国内有犯罪记录,哪怕是被悬置的旧案,那将是一个追踪其真实身份和过往的、至关重要的突破口!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随之而来的狂涛骇浪般的情绪,让龙一几乎失控!他放在图册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微微颤抖。他必须立刻、马上确认这个打火机的更多信息!案卷!他需要看当年的案卷!

“阿城?你怎么了?”段晴敏锐地察觉到了龙一的异常。她看到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工作台上的打火机,脸色苍白得吓人,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那是一种她从未在阿城脸上见过的、极度震惊和恐惧?的神情。

“阿城!是不是不舒服?”段晴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到他面前,担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

龙一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绝不能引起段晴的怀疑!

几乎是本能地,他瞬间启动了最高级别的情绪控制!脸上那震惊恐惧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仿佛见了鬼一般的惊恐!他猛地向后一缩,像是被烫到一样,指着那个打火机,声音尖锐而颤抖,带着哭腔喊道:

“火!火!好多火!烧起来了!疼!好疼!!!”

他一边喊,一边用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剧烈地发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那是一种源于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真实到令人心碎的恐惧反应!他完美地将他内心真实的惊涛骇浪,伪装成了对“火”的病态恐惧!

段晴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立刻联想到阿城可能有过被火烧伤的可怕经历(这是他“傻子”人设的背景补充),这枚老旧的打火机无意中触发了他最深层的心理创伤!

“没事了!阿城不怕!没有火!你看,是假的,关在袋子里的!”段晴心疼极了,赶紧把打火机证物袋拿开,远远放到架子最高处,然后紧紧抱住瑟瑟发抖的龙一,一下一下轻拍他的后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不怕不怕,姐姐在这里,没有火,安全的”

龙一伏在段晴怀里,身体依旧在“颤抖”,脸埋在她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那份能让他冷静下来的温暖和气息。但他的大脑,却在以每秒亿万次的速度疯狂运转!

「必须看到案卷!编号7-19-003!打火机!现场位置!嫌疑人特征!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

“姐姐那个亮晶晶的铁盒子是坏东西”龙一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用幼稚的语言描述着打火机,“它它是不是害过人啊?所以所以被关起来了?” 他试图将话题引向案件本身。

段晴不疑有他,只当他是孩子气的联想,安抚道:“嗯,可能是坏蛋用过的东西,所以警察叔叔把它收起来了。阿城不怕,它伤害不了你了。”

“坏蛋长什么样啊?”龙一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好奇中带着一丝后怕,“是不是很凶?像像大灰狼?”

段晴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便顺着他的话说道:“案卷里应该有记录,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案子了,坏蛋可能早就被抓了或者嗯,反正不会再出来害人了。”她指了指放证物的箱子,“等姐姐登记完,就把它们放回去,关得牢牢的。”

「箱子编号7-19」 龙一牢牢记住这个信息。他需要找一个机会,单独潜入证物库,查阅那份案卷!

在段晴温柔的安抚下,龙一“慢慢”平静下来,但依旧紧紧抓着她的衣角,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段晴为了让他彻底安心,加快了工作速度,将那个打火机和其他证物一起登记封存,重新放回了编号“7-19-003”的箱子里,并将箱子推回了架子深处。

“好了,阿城,你看,坏东西被关起来了。我们走吧,这里空气不好。”段晴拉着龙一的手,离开了证物库。

回到阳光明媚的地面,龙一似乎恢复了正常,又变回了那个对什么都好奇的“阿城”。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己经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一枚看似普通的打火机,如同一把生锈的钥匙,插入了他记忆深处最黑暗、最疼痛的那把锁。

老k的影子,从未如此清晰地逼近过。复仇的火焰,在冰冷的灰烬下,重新开始炽热地燃烧。

他必须行动了。在段晴不知情的情况下,去揭开那段尘封的往事,哪怕前方是更深的陷阱和危险。

因为,那是他活下来的唯一意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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