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劫案的硝烟散去，留下的是满城的赞誉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华丰银行事件，因其恶劣性质、高超的解决手段以及令人质死亡的完美结果，成为了本市警界近年来最漂亮的行动之一，受到了上级的高度嘉奖。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着警方的英勇，而警局内部，除了表彰参战干警外，另一个名字被反复提及，带着近乎神话般的色彩——“k”。
“k神”的传说，在这次事件后达到了顶峰。他不再是那个虚无缥缈的黑客，而是成为了一个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以神鬼莫测之技扭转乾坤的“守护神”。技术科的小王甚至偷偷打印了一张模糊的、经过锐化处理的、据说是从银行损坏监控最后帧里提取的“黑影”图片，贴在了自己的电脑旁边，每天上班前拜一拜，美其名曰“祈求代码无bug，案件有神助”。
这种氛围，自然也弥漫到了刑侦支队。午餐时间，食堂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k神”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你们说，k神是不是会隐身啊？不然怎么进去的？”
“肯定是顶级特工！那通风管道，我看了，窄得跟猫洞似的，正常人根本钻不进去！”
“关键是时机！你们看复盘分析，他每一个动作，都卡在匪徒最难受的点上！简首是艺术！”
“要是能见见k神真人就好了，我肯定要个签名！”
段晴和几个女警坐在一起吃饭，听着周围的议论，也忍不住加入话题，脸上洋溢着由衷的敬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是啊，真的太厉害了！”段晴眼睛发亮，对同事说，“想想当时多危险，要不是k神提前潜入制造混乱，分散了匪徒的注意力，强攻的后果不堪设想！他不仅技术高超，胆识和谋略也绝对是顶级的！简首就是电影里的超级英雄！”
她说话时，语气中的崇拜几乎要溢出来。作为一个警察，她崇拜强者，尤其是这种在阴影中守护正义的孤胆英雄。这种情感，纯粹而热烈。
坐在她旁边，正埋头认真对付餐盘里鸡腿的龙一（阿城），咀嚼的动作几不可察地慢了下来。耳朵悄悄竖着，捕捉着段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带着赞叹的语气词。
「超级英雄？电影看多了吧。不过是基本的战术应用和风险控制。」 龙一内心不以为然地嘀咕，但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个小爪子在轻轻挠着他的心尖。段晴对“k”的赞美，让他感觉有点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很陌生。不是愤怒，也不是嫉妒，更像是一种微妙的失衡感？仿佛自己精心打磨的一件工具，得到了预期中的好评，但喝彩声却落在了另一个名字上，而那个名字，本质上也是自己。一种自己跟自己别苗头的荒谬感。
他继续啃着鸡腿，但味道好像没有刚才那么香了。
下午，段晴在整理劫案卷宗，需要调取一些银行内部的监控录像（损坏前的）进行证据固定。龙一照例搬个小板凳坐在她旁边，抱着一本《幼儿识字图册》（段晴给的），假装看得津津有味。
屏幕上播放着劫匪刚控制大厅时的混乱画面，气氛紧张。段晴一边记录，一边再次感慨：“你看这些匪徒，多么嚣张。幸好有k神，不然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她指着画面一角，“据说k神就是从那个通风口下来的，天哪，那么高，他是怎么做到的？”
龙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默默接话：「用核心力量控制下降速度，脚尖先着地缓冲，很简单。」 但他嘴上却发出傻乎乎的声音：“哦那个洞洞黑乎乎的像像大老鼠的家”
段晴被他逗笑，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啊，就知道老鼠。神那叫身手不凡！”
过了一会儿，技术科送来一份基于现场痕迹还原的“k神行动路径推测图”。段晴拿着图纸，看得啧啧称奇：“太精准了！每一步都算得恰到好处！简首就是呃就像下棋一样，走一步看十步！”她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精妙。
龙一偷偷瞥了一眼图纸，内心点评：「基本正确，但第三处转向点判断有误，当时是为了避开一个红外感应器，不是图纸上标的那个原因。技术科的水平还有待提高。」 他脸上却露出困惑的表情，指着图纸上弯弯曲曲的线：“姐姐这个是蛇吗？爬来爬去”
“这是k神的行动路线啦！笨蛋！”段晴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语气亲昵，“要是你有k神一半厉害，姐姐我就省心咯！”
这句话，像是一根小小的针，轻轻扎了龙一一下。虽然知道是玩笑，虽然“阿城”本该就是笨笨的，但听到段晴拿“k神”来对比“阿城”，并隐隐流露出对“厉害”的向往时，那种微妙的不适感又涌了上来。
「我我现在这样不好吗？」 一个近乎委屈的念头冒出来，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冷静，龙一，你在想什么？你现在是阿城！阿城就是这样的！」 他赶紧进行心理建设。
但那种感觉，一旦产生，就很难彻底压下去。
傍晚下班，段晴推着自行车，龙一跟在她身边。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段晴还在兴致勃勃地和同路的老李讨论着“k神”可能用的装备、可能的身手，语气里充满了探险故事般的兴奋。
“老李你说，k神会不会像蝙蝠侠那样，有各种高科技装备？”
“哈哈，小段，你这想象力可以啊！不过说实话，他那套潜入和制造混乱的手法，确实有特种作战的风格，搞不好真是那边出来的高手”
“是吧是吧！我就说”
龙一默默地跟在后面，低着头，用脚尖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段晴和老李的对话，像背景音一样萦绕在耳边，主要内容都是夸“k神”如何如何厉害。他忽然觉得，傍晚的风有点凉，吹得他鼻子有点痒。
走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段晴像往常一样停下来：“阿城，想吃什么零食？姐姐给你买。”
平时，龙一（阿城）会立刻眼睛放光，指着薯片、巧克力之类的东西。但今天，他却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小声嘟囔：“不饿。”
段晴有些奇怪，蹲下身摸摸他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下午吓着了？”（她以为龙一是回想银行事件害怕了）
龙一摇摇头，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带着点小情绪的眼神，偷偷看了段晴一眼，然后又飞快地低下头。
这种眼神，段晴从未在阿城身上见过。不像害怕，不像委屈，倒有点像小孩子闹别扭？
“真没事？”段晴不放心。
龙一沉默了几秒，突然抬起头，用一种看似天真、实则蕴含了某种“较劲”意味的语气，问：“姐姐那个k神他他会给你买糖吃吗？”
“啊？”段晴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怔，随即失笑，“傻阿城，k神是做大事情的超级英雄，怎么会给我买糖吃呢？”
“哦”龙一低下头，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微微撇了一下，小声嘀咕，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我会买我还会捡瓶子卖钱买”
段晴没听清后面的话，只当他是孩子气的话，笑着拉他进便利店：“好啦好啦，知道阿城对姐姐最好了！走，想吃什么，今天随便挑！”
最终，龙一抱着一大包零食回家了，但那种微妙的、像是被分走了关注度的“小情绪”，似乎并没有完全消散。晚上看电视，段晴看到新闻里再次提到银行劫案和神秘侠客，忍不住又夸了几句。龙一就坐在旁边，闷头啃着苹果，咔嚓咔嚓，咬得特别用力。
段晴终于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关切地问：“阿城，你今天怎么了？真的没事吗？”
龙一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脸上瞬间恢复了那种纯然的无辜，歪着头问：“姐姐，k神他他也会像阿城一样，帮你赶走楼下吵人的大狗吗？”
段晴一愣，想起前几天有条流浪狗在楼下叫，是阿城傻乎乎地冲出去“汪汪”叫了两声，把那狗吓跑了的事。她心里一软，柔声道：“不会吧，k神那么忙。但是阿城会，阿城最棒了！”
听到这话，龙一（阿城）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满足的、傻乎乎的笑容，仿佛赢得了什么重要的比赛，开心地继续啃苹果了。
「哼，超级英雄又怎样？他会给你煮蛋炒饭吗？会给你摘野花吗？会帮你吓跑流浪狗吗？」 龙一内心幼稚地扳回一城，顿时觉得舒畅多了。「这种日常的守护，才是最重要的。对吧？」
他成功地自己把自己安慰好了。
段晴看着他那副容易满足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只当他是小孩子心性，也没多想。她却不知道，身边这个“傻子”，刚刚完成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自己吃自己醋的内心戏。
夜色渐深。龙一躺在沙发上，听着段晴均匀的呼吸声，内心一片平静。扮演阿城虽然有诸多不便，但能这样守在她身边，感受着她的关心和温度，似乎也不错。
「至于‘k神’那个家伙」 龙一在黑暗中，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就让他继续当他的超级英雄吧。阿城，有阿城的好。」
微妙的情愫，在看似荒诞的醋意中，悄然发酵。守护的形式有千万种，而龙一选择的，是最笨拙，却也最贴近心跳的一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