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常,她不会这样失态,但今天发生的事太过离奇,冲击了她的认知。初见时李成攸显得那样古怪,莽撞得令人害怕,此刻却又如此有礼,给人一种强烈的反差。
短短片刻,他就在柔嘉郡主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加之他习武之人的体魄,武道强者的气息,以及皇室子弟特有的气质,都让他本就出众的外表更添魅力。
直到这时,柔嘉郡主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少年。他身材高大精悍,面容英俊,双眼炯炯有神,如星辰般闪亮。这相貌与气质极具吸引力,柔嘉郡主一时竟看入了神。
“咳咳……”李泓成此时已缓了过来,轻轻咳了两声。
柔嘉郡主这才回神,意识到自己失态,顿时脸红起来,低头轻绕手指,局促中透着可爱。
二皇子放下茶碗,轻轻拍手:“抬上来吧。”
话音刚落,几名壮汉便抬进几口大箱子。他拍拍李成攸的肩膀,笑道:“你今天开府,二哥备了点薄礼。”
箱子一一打开,里面的东西呈现眼前:一口装字画,一口装珠宝玉器,还有一口满满装着金子。
这箱金子恐怕是其中最不值钱的,但少说也有万两,换成银子至少值十万两。那些珠宝玉器品相极佳,价值不菲;字画虽未展开,也绝非俗物。李成择这份“薄礼”,至少值四五十万两银子。这笔钱足以让上千户普通人家富足一生,在他眼中却只是薄礼。
李成攸看着眼前景象,心中暗叹:“果然财力雄厚,能与长公主一同经营走私生意,这些年必定获利颇丰。”他对三大坊的盈利能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难怪众人皆对内库虎视眈眈,其中的运作空间确实令人心动。
不过李成攸对此并不十分在意,他始终将武道修行放在首位。在他看来,若自身实力不济,再多的财富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二皇子始终观察着李成攸的反应,见他神色如常,不由心头一紧。
收到系统提示,李成攸暗自冷笑。
“原来如此,特意前来试探。果然是我的好二哥。”
他早就料到李成择此行绝非单纯探望。如今二人立场微妙,既是兄弟又是对手,加之他与长公主往来密切,李成择心存戒备也在情理之中。
二皇子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笑意,朝谢毕安使了个眼色。
谢毕安心领神会,转身离去,不久便捧着一个五尺长的木匣返回。
“四弟,听闻你近日勤修武艺,二哥特意为你准备了这份礼物,望你能喜欢。”二皇子轻拍李成攸肩头,对谢毕安微微点头。
谢毕安应声打开木匣,只见一柄银白长剑静卧其中。剑长四尺,确属长剑之列。
李成攸目光顿时被吸引,伸手取出长剑仔细端详。
自从跟随盖聂修习鬼谷剑法,他对剑器确实产生了浓厚兴趣。只一眼他便看出此剑绝非凡品,此刻握在手中,更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锵——”
剑身出鞘,薄刃泛着冷冽寒光。
随手轻挥,剑鸣如龙吟。
“好剑!”李成攸由衷赞叹,对这柄宝剑爱不释手。
先前虽曾借用渊虹剑,但那终究是盖聂佩剑。若长期占用,难免影响师父实力。离宫后他正打算寻一柄趁手兵刃,未料二皇子竟抢先一步。
“多谢二哥,这份礼物我很中意。”
见李成攸如此喜爱这份礼物,二皇子暗自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此行的试探目的已然达成。
‘果然心思单纯,终究是个痴迷武学之人······’二皇子心中笃定,脸上笑意更盛。
他笑着向李成攸介绍:“四弟,为了给你寻到这把剑,二哥可费了不少功夫。此剑名为白麟,是兵器大师公孙鹤耗费十年心血锻造而成,剑长四尺三寸,重八斤七两,锋利无比,能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李成择详细讲述着白麟剑的来历。
他并非夸大其词,此剑确实珍贵。李成攸用渊虹剑练习了一年,自然能看出这把剑的不凡。
李成攸以指弹剑,剑身发出龙吟般的清响。
龙吟声未绝,长剑已如游龙般刺出。
这一剑似神龙矫捷,如闪电迅疾,潇洒棂动,难以描摹。
剑光挥洒间,仿佛夕阳又似烈日,如彩虹又如乌云,动静相生,虚实交错,似左还右,似前还后,快慢相济,空棂而又充实。
这是他首次在人前展示剑法,也是有意让眼前几人见识。
旁人只觉得他的剑舞得精彩,却看不出门道,唯有谢毕安瞳孔微缩,显然认出了这门剑法的高深。
片刻后,李成攸收剑入鞘,再次向二皇子道谢。
“二哥,太感谢了,我一直想要一把佩剑,你真是雪中送炭。”
他怀抱白麟剑,笑容真诚而热烈。
二皇子朗声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客气,你喜欢就好。”
李成攸确实十分喜爱这把剑,也能看出它的珍贵,知道这是世间难得的宝物,无法用金银衡量其价值。
虽然明白二皇子送礼别有用心,但李成攸也不是吝啬之人,当即拍胸笑道:“今天二哥这么够意思,弟弟我必须表示表示。”
“哦?你打算怎么表示?”
“去酒楼,去京都最大的酒楼,我请客!”
京都是庆国最繁华之地,连江南三城也难以比拟。这里达官显贵云集,豪门遍布。凡是标榜“最好”、“最大”的场所,花费都极为惊人,堪称销金窟,纵有万贯家财也难以全身而退。
不过李成攸现在手头宽裕,光是二皇子送来的银钱就数目不小,他这也算是借花献佛。
二皇子原本并不在意,但听到李成攸的话后,忽然棂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挑眉一笑,意味深长地问:“四弟,当真要去最大的酒楼?”
“那是自然,请二哥,必须是最好最大的!”李成攸毫不尤豫地回答,语气豪迈。
二皇子打了个响指,慢慢站起来,“好,就依你。”
说完,他转头看向李泓成,话里有话地说:“柔嘉不太方便去,先让她回府吧。”
李泓成与他相识多年,彼此早有默契,立刻明白了意思,转身就要去劝。
不过柔嘉郡主已经听见了二皇子的话,没等哥哥开口,她就一脸好奇地问:“什么地方呀?为什么我不能去?”
她脾气好,并未生气,只是真的感到好奇。
李成择不便明说,便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酒楼人多杂乱,你是姑娘家,不适合抛头露面,免得靖王和王妃担心。”
“是,到时候我们肯定要饮酒,你在场不太方便。”李泓成也跟着帮腔。
柔嘉郡主也没多想,虽然有点想去,还是乖巧地点点头:“那好吧,我先回去了,你们也别喝太多。”
“放心,天黑前一定回府。”李泓成拍胸保证。
听着他们交谈,李成攸始终沉默。
莽撞、耿直、不谙世事不过是他的人设,不代表他真的没有心机。
更何况作为穿越重生之人,他对京城虽谈不上多熟,但也并非一无所知。
‘看来他八成是想带我去醉仙居了……’
京城最大的酒楼确实是醉仙居,那里有最好的佳肴、最醇的美酒,也有最美的姑娘。
醉仙居不只是一座酒楼,更是京城最大的风月场所,最有名的青楼。
显然,李成择选这个地方,必然藏着算计。
‘我的好二哥,第一天就来设计我,真有你的……’
李成攸心中冷笑,对二皇子的印象顿时差了许多。
先前对方用金银财宝试探,他还以为那只是确认立场、分清敌友的基本手段。
现在看来,事情远不止如此。
如果说夺嫡的牌桌上原本只有太子和二皇子两人,那李成攸就是新添加的第三个玩家。
这些年来,在庆帝的暗中操纵下,二皇子与太子斗得旗鼓相当,看似不分上下。
可李成攸的出现,很可能打破这种平衡。
他与太子有旧怨,自然不太可能和太子联手。原本李成攸以为,二皇子此来是为了拉拢盟友。
但现在看来,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夺嫡的牌桌上只能有一个赢家,李成择要做的,显然不是合纵抗强,而是先把他这个最弱的对手——踢出局!
李成攸与笵偌偌已有婚约,他未来的岳父司南伯虽只是户部侍郎,但京都权贵都深知,司南伯的分量甚至比国公更重。二皇子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因此,他打算让刚刚添加这场博弈的李成攸,直接失去一张重要的底牌。
‘二哥二哥,你让我如何是好……’
李成攸已经洞悉了全部。
他原以为李成择是受庆帝所迫,甚至曾对他产生过一丝同病相怜的情绪,但现在他明白了,如果一个人心中没有阴暗,再高明的幕后推手也无法得逞。
显然,二皇子心中本就潜藏着一条凶险的毒蛇。
“四弟。”二皇子并未察觉自己的谋划已被看穿,他走上前,亲热地揽住李成攸的肩膀,“我们走吧。”
李成攸顺水推舟,继续配合他演戏,点头应道:“好,一切听二哥安排。”
“哈哈哈,放心,二哥选的地方绝不会让你失望,定叫你终身难忘!”
马车早已候在门外。
李成攸随二皇子与靖王世子一同登上马车,柔嘉郡主与他们道别后,先行返回靖王府。
马车缓缓激活,沿着宽阔的街道前行。
天色尚早,街上行人如织,热闹非凡。李成攸通过车窗,静静感受着京都的繁华。
路边小贩热情叫卖,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但那深深的皱纹里,似乎藏着无法言说的疲惫与无奈。
无论是他这个皇子,还是这些市井百姓,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奔波挣扎。
只不过这一世的李成攸运气稍好,不再象前世那样劳碌如牛马。尽管处境危机四伏,至少不必为生计发愁。
他是不幸的,却也是幸运的。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在流晶河畔停下,眼前是一座富丽堂皇的酒楼。
酒楼占地广阔,仅从外观便能感受到其奢华与气派。巨大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烫金大字:醉仙居。
‘果然是这里……’
尽管心中早有猜测,但亲眼看到“醉仙居”的招牌时,李成攸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消散。
他明白,二哥已不再是昔日的二哥,在这张只能有一个赢家的牌桌上,他们注定是对手。
“四弟,落车吧,就是这儿了。”二皇子说道。
二皇子将手拢在袖中,早已先行下了马车。他轻轻吹开垂落额前的发丝,脸上漾开真挚的笑意。
能在京都立足的,果然个个都是演戏的好手。
李成攸随后落车,目光投向坐落于流晶河畔的宏伟酒楼,眼中难掩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