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现在只想搞钱,逃离这里,远离这日复一日的工作。”
周海生突然抓住张建国的胳膊,眼神灼灼,“曾经我以为,只要我够勤快,贫穷就追不上我,从不曾想过,贫穷就在我身上!建国,我想跟着你干!”
张建国愣住了。
他仔细端详周海生的脸,此刻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光芒,那是被日常琐事磨平多年的锐气。
“你可想清楚了,“创业不是过家家,你在供销社好歹是铁饭碗,旱涝保收。每个月准时领工资,老了有退休金。跟着我干,可能赚得盆满钵满,也可能血本无归,你看看我这双手。”
他伸出手掌,上面布满细小的伤痕和老茧,“这都是打拼留下的印记。”
“我过够了这种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周海生眼神坚定,一脚踢开路边的石子,毅然决然的说道:
“有朋友作伴,给无趣的生活添点波澜,我觉得值!哪怕最后失败了,至少我试过了,不会在老了的时候后悔。”
张建国沉思片刻,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他郑重地说:
“这事你得和家里商量。如果他们同意,我这边永远给你留位置。”
当晚,周家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煤油灯在桌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周父气得直拍桌子,震得茶碗叮当作响:
“你疯了吗?钱虽然少点儿,但毕竟是铁饭碗,非要跟着狐朋狗友瞎混?我看他就是生意赔了,拉你垫背!”
周母也抹着眼泪劝道,手中的针线活不知不觉已经停下:
“儿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工作,你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你王叔家的儿子,为了进供销社,前前后后送了多少礼,你这孩子怎么不知珍惜呢?”
周海生倔强地别过脸,目光落在墙上那张泛黄的全家福上: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建国从头到尾都在劝我慎重。可是妈,我才二十五岁,难道就要在这个柜台后面站一辈子吗?”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当中医的大伯推门而入,带来一身淡淡的草药香。
听了原委后,他捋着胡子笑了:
“海生还年轻,想闯荡是好事。难道要等他老了,回忆里只有柜台前发呆的样子?我年轻时走南闯北行医,什么苦没吃过?可现在回想起来,那才是最宝贵的经历。”
他转向周父周母,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让孩子去吧。实在不行,回来跟我学医,总饿不着。咱们周家的孩子,不该被一个柜台困住一生。”
大伯在家族中威望很高,他发了话,周父周母终于松口。
周母悄悄转身擦了擦眼角,周父则闷头抽着旱烟,良久才叹了口气:“要去就去吧,混不出名堂就赶紧回来。”
与此同时,窑厂的黄三和杨雄正挨家挨户收账。
夜幕下的村庄点点灯火,犬吠声此起彼伏。
可能是年关将近,也许是张建国先前的训话起了作用,这次要账格外顺利。村民们大多备好了钱,偶有推诿的,经不住黄三他们软磨硬泡,最终也都结清了欠款。
夜幕降临时,众人回到窑厂核对账目。
煤油灯下,看着桌上堆成小山的钞票,黄三兴奋地搓手:
“这下年底分红,又能让大伙过个肥年了!张老板知道了一定高兴。”
三日后,火车站人声鼎沸。
晨曦微露,站台上已经挤满了南来北往的旅客。
张建国带着黄海、表弟何风,以及赵家村的几个青年,正准备踏上开往江城的列车。
几个年轻人穿着崭新的棉袄,脸上洋溢着既紧张又兴奋的神情。
周海生拖着行李匆匆赶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建国,我没来晚吧?昨晚收拾行李到半夜,母亲非要给我带这带那的。”
张建国笑着接过他的行李,注意到他眼圈发黑却精神抖擞:
“放心吧,就等你了,到了江城,有多大本事,就能赚多少钱!不过先说好,刚开始可能会很苦。”
周海生望着缓缓进站的火车,紧紧攥住了拳头。
站台上,他的父母和大伯远远站着,母亲不停擦着眼角,父亲则板着脸,却悄悄朝儿子挥了挥手,大伯微笑着点头,目光中满是鼓励。
“走吧!”张建国拍了拍周海生的肩,“让江城看看咱们随城人的本事!”
列车轰鸣声中,周海生最后看了眼熟悉的站台。
车窗外的风景开始后退,麦田、村庄、远山一一掠过。
周海生靠在车窗上,看着逐渐变小的故乡,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对面的黄海正在整理行李,何风则好奇地打量着车厢里的一切。
张建国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嘴角泛起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