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骨瓷碗(1 / 1)

骨瓷碗

民国三十一年,浙西衢州府有条长街叫瓷器巷,巷口第一家“景记瓷坊”是百年老字号,掌柜景明山一手烧瓷技艺冠绝全城,尤其擅长烧制骨瓷,薄如蝉翼,透光见影,最绝的是他烧的骨瓷碗,碗底会天然凝出一朵冰纹莲,据说用这碗盛水,三日不腐。可自从景明山的妻子沈氏难产死后,景家就再没烧出过带冰纹莲的骨瓷碗,反而每到子夜,瓷坊的窑洞里总会传出女人的哭声,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

这年入夏,瓷器巷来了个叫阿棠的年轻伙计,自称是景明山远房表侄,老家遭了水患,来投奔亲戚。景明山见他手脚勤快,又略懂些和泥的门道,便留他在瓷坊打下手,专管揉泥、晒坯。

阿棠住进瓷坊后院的耳房,屋里摆着一张旧木床,窗棂上糊着发黄的纸,夜里总能听见窑洞方向传来的哭声,时近时远,像是有人趴在窗台上哭。可他性子沉稳,从不向人提起,每日天不亮就起身干活,把泥料揉得细腻均匀,连景明山都夸他有悟性。

景家的骨瓷有个不传之秘,烧制时要在瓷土中加入“骨粉”,但这骨粉并非普通兽骨,而是要选用百年以上的老兽骨,经特殊手法炮制七七西十九天才能用。阿棠偶然撞见景明山在后院的小屋里炮制骨粉,屋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腥气,墙角堆着十几个黑陶坛子,坛口封着红布,不知装着什么。

“不该看的别问。”景明山发现他,脸色骤变,厉声呵斥,随即又缓和下来,“这是景家的祖传法子,外人知道了会惹祸。”

阿棠点点头,退了出去,可心里的疑窦越来越深。他发现景明山近来越发古怪,每天深夜都会独自去窑洞,手里捧着一个锦盒,进去后就把窑门反锁,里面传出瓷器碰撞的声响,夹杂着低低的呢喃,像是在和谁说话。

有天夜里,阿棠起夜,看见窑洞的窗纸上映出两道人影,一道高大,是景明山,另一道纤细,像是个女人,两人相对而立,像是在争执。他悄悄凑过去,听见景明山的声音带着哭腔:“阿凝,再等等,等我烧出那只碗,咱们就能团聚了”

女人没有回应,只有低低的啜泣声,听得阿棠心里发毛。他刚想转身离开,窑门“吱呀”一声开了,景明山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眼睛通红,手里的锦盒敞着口,里面是空的。

“你都听见了?”景明山的声音沙哑。

阿棠不敢隐瞒,点了点头。景明山叹了口气,把他拉进窑洞。窑洞里摆着十几个未烧制的瓷坯,中央的窑炉还残留着余温,地上放着一个破碎的骨瓷碗,碗底隐约能看见半朵冰纹莲,像是烧到一半突然裂开的。

“那是你表婶沈氏,闺名叫阿凝。”景明山坐在地上,声音低沉,“三年前她难产,孩子没保住,她也去了。临走前,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用上我烧的带冰纹莲的骨瓷碗,可我总也烧不出来。后来有个游方道士说,要想烧出完美的冰纹莲,得用‘心头血’和‘魂骨粉’做引,魂骨粉就是用逝者的骨头磨成的粉。”

阿棠浑身一颤:“表叔,你难道”

“我没疯!”景明山猛地抓住他的手,眼睛里布满血丝,“阿凝的坟就在后山,我每次去看她,都能听见她在哭,说冷,说等我。那道士说,只要烧出那只碗,就能把她的魂魄引回来,让她附在碗上,永远陪着我!”

阿棠看着他疯狂的样子,心里又怕又怜。他想起这几日夜里听见的哭声,或许真的是沈氏的魂魄在作祟。

接下来的几天,景明山开始疯狂地烧制骨瓷碗。他把自己关在作坊里,不眠不休地和泥、拉坯,瓷土中除了老兽骨粉,还掺了些暗红色的粉末,阿棠认出那是从黑陶坛子里取出来的,想来就是所谓的“魂骨粉”。

烧制那天,景明山割破自己的手腕,将鲜血滴进瓷坯里,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祈祷。窑火熊熊燃烧,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像个鬼魅。阿棠在一旁帮忙添柴,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发生。

窑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第西天清晨,景明山打开窑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窑炉中央摆着一只骨瓷碗,薄如蝉翼,通体莹白,碗底的冰纹莲完整绽放,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美得惊心动魄。

“成了!我成功了!”景明山激动得浑身发抖,小心翼翼地把碗捧出来,放在桌上。他倒了一碗清水,刚要递到嘴边,突然看见碗里映出一张女人的脸,长发披散,脸色惨白,正是沈氏!

“阿凝!是你吗?”景明山喜极而泣,伸手去摸碗里的影子。

可那影子突然变了模样,眼睛里流出暗红色的血泪,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声音凄厉:“景明山!你好狠的心!用我的骨头磨粉,用你的血引魂,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我困在碗里吗?”

景明山吓得后退几步,手里的碗“当啷”掉在地上,却没有碎,反而在地上旋转起来,碗里的清水溅出来,落在地上变成了暗红色的血。沈氏的魂魄从碗里飘了出来,穿着染血的嫁衣,肚子高高隆起,像是还怀着孩子。

“我难产而死,本就怨气难平,你却为了自己的执念,扰我安息!”沈氏嘶吼着,朝着景明山扑去,双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

景明山拼命挣扎,嘴里喊着:“阿凝,我错了,我只是想让你回来”

阿棠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要跑,却被沈氏的魂魄用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他看见沈氏的肚子慢慢裂开,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从里面爬出来,朝着他爬来,嘴里发出“哇哇”的哭声,声音却像猫叫一样尖利。

“救救我”阿棠大喊着,突然想起怀里揣着的一块桃木牌,是他离开老家时,村里的老道长给他的,说能驱邪避鬼。他赶紧掏出来,朝着沈氏的魂魄扔过去。

桃木牌碰到沈氏的身体,发出“滋啦”一声响,冒出一股黑烟。沈氏惨叫一声,身体变得透明起来,掐着景明山脖子的手也松了。那婴儿也停下了爬行,在地上打着滚,发出凄厉的尖叫。

“景明山,若想化解怨气,就把我的尸骨归葬,毁掉这只碗!”沈氏的声音越来越弱,“不然,我和孩子会永远缠着你,让你不得安宁!”

说完,沈氏和婴儿的魂魄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了地上的骨瓷碗里。碗不再旋转,静静地躺在地上,碗底的冰纹莲变成了暗红色,像是被血浸染过。

景明山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脖子上留下了一圈乌青的指印。他看着地上的骨瓷碗,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阿凝,我错了,我这就带你回家”

当天下午,景明山带着阿棠去了后山,挖出了沈氏的尸骨,重新找了块风水宝地安葬。他又把那只骨瓷碗放进窑炉里,点燃烈火,看着它在火中慢慢融化。窑火中,他仿佛看见沈氏抱着孩子,朝着他笑了笑,然后渐渐消失。

从那以后,景明山再也不烧制骨瓷碗了,瓷坊里的黑陶坛子也被他全部埋进了土里。他变得沉默寡言,每天只是打理瓷坊的日常活计,偶尔会去后山给沈氏上坟,坐在坟前,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

阿棠依旧留在瓷坊里,只是夜里再也听不见窑洞传来的哭声了。有天夜里,他梦见沈氏抱着孩子,穿着干净的衣裳,对他笑了笑,然后转身走进了一片雾气里。

后来,景记瓷坊又开始烧制普通的瓷器,虽然没有了骨瓷碗那样的奇珍,但每一件都透着温润的光泽,像是被岁月温柔以待。有人说,那是因为沈氏的怨气消散了,在冥冥之中保佑着景家;也有人说,是景明山放下了执念,心境变得平和,烧出来的瓷器自然也带着暖意。

首到现在,衢州府的老辈人还在说景记瓷坊的故事,劝诫后人,不要为了执念而不择手段,不然就算初衷是好的,也会被怨气缠身,最终害人害己。而那只烧出又被毁去的骨瓷碗,成了瓷器巷最神秘的传说,有人说它在火中化作了一缕青烟,消散在了天地间;有人说它被沈氏的魂魄带走了,永远陪伴着她和孩子;还有人说,每逢月圆之夜,能在景家瓷坊的窑洞口看见一只莹白的骨瓷碗,碗底的冰纹莲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像是在诉说着一段未了的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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