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座钟
外婆家的堂屋里，摆着座红木老座钟。钟面是玻璃的，指针是铜的，钟摆上挂着个小铜球，每到整点就“当当”响，声音沉得能震得窗纸晃。外婆说，这钟是她嫁过来时带的嫁妆，当年她娘说“这钟能记时，也能记人，谁要是对不住你，它就给你提个醒”。可自外婆的爹走后，这钟就总慢半小时，不管怎么调，过两天又慢回去。
我第一次见座钟“提醒”人，是十二岁那年。外婆的远房侄子来借住，说是找工作，可天天在家吃闲饭，还偷偷拿外婆的钱。有天晚上，我听见座钟突然“当当”响，明明才十点，却响了十一下，钟摆晃得比平时快，铜球撞在钟壳上，发出“砰砰”的声，像在敲桌子。
外婆被吵醒，起来一看，发现侄子正翻她的抽屉，当场就发了火，把人赶了出去。后来外婆说，那天晚上她梦见自己的娘，站在钟旁边说“这孩子心术不正，钟都看不下去了”。从那以后，我就知道，这钟不仅能记时，还能辨人，谁要是心怀鬼胎，它就会“乱响”。
去年秋天，外婆家装修，工人不小心把座钟碰倒了，玻璃钟面碎了，指针也歪了。外婆心疼得首掉眼泪，找了个修钟的老师傅来修。老师傅看了看钟，说“这钟是老物件，里面有‘钟灵’，碰不得，我只能修表面，里面的灵性得靠它自己恢复”。
修好的座钟，走时准了，可再也不“当当”响了，钟摆也晃得慢，像没力气似的。外婆天天坐在钟旁边，跟它说话：“你别生气啊，工人不是故意的，你响一声给我听听呗。”可座钟就是没反应，连钟摆上的铜球，都没以前亮了。
没过多久，装修队的老板来要尾款，外婆觉得装修质量不好，想扣点钱，老板不乐意，吵了起来。就在这时，座钟突然“当当”响了，响了六下，明明才下午五点，却响了六下，钟摆晃得飞快，铜球撞得钟壳“砰砰”响，像在帮外婆说话。
老板吓得脸发白，说“这钟怎么回事，邪门得很”，赶紧同意扣钱，灰溜溜地走了。外婆高兴得首摸钟面：“你终于肯响了，我就知道你护着我。”从那以后，座钟又开始“认人”，只要有外人来家里想占便宜，它就会“乱响”，有时多响几下，有时少响几下，次数总跟那人想占的便宜多少有关。
上个月，外婆的老姐妹来串门，带了袋自己种的苹果。刚进门，座钟就“当当”响了两下，钟摆晃得轻，铜球也亮了。外婆笑着说：“你看，钟都知道你是好人，给你打招呼呢。”老姐妹也笑，说“这钟成精了，比人还灵”。
现在，外婆每天早上都会跟座钟“问好”，座钟也会在七点准时响七下，提醒外婆做早饭。有天夜里，我听见座钟响了一下，起来一看，发现外婆的被子掉在地上，我赶紧帮她盖好，刚盖完，座钟又响了一下，像在“谢谢”我。
我梦见外婆的娘站在钟旁边，手里拿着块布，擦着钟面说“这钟护了你们两代人，以后还会护着第三代”。我醒的时候，看见座钟的钟摆正轻轻晃着，铜球亮得像小太阳，钟面上的玻璃，也没了修过的痕迹，像新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