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的快递柜
晨光社区的东门，立着一排蓝色的快递柜，铁皮外壳被日晒雨淋得褪了色，最角落的13号柜，柜门永远关不严，缝隙里总塞着几张泛黄的快递单，上面的收件人信息模糊不清，只有“林阿婆”三个字能勉强辨认 。社区里的人都知道，13号柜不能用，尤其是晚上，要是不小心点开了它的取件码，就会收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快递 。
张瑶刚搬来晨光社区，不知道这个规矩 。那天加班到深夜，她抱着电脑往家走，路过快递柜时，手机突然收到一条取件通知，收件地址是晨光社区东门13号柜，收件人写着“张瑶”，寄件人一栏是空的 。她以为是同事帮忙寄的文件，没多想，走到13号柜前，输入取件码 。
“滴”的一声，13号柜的门缓缓弹开，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小盒子，上面贴着一张手写的快递单，字迹歪歪扭扭：“收件人：张瑶，物品：桂花糕，寄件人：林阿婆 。”张瑶愣住了，她不认识什么林阿婆，而且她对桂花过敏，从来不会买桂花糕 。
她正想把盒子放回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姑娘，帮我把快递拿出来好不好？我年纪大了，开不了柜门 。”张瑶回头，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深蓝色的对襟衫，手里拄着拐杖，正笑眯眯地看着她，手里还拎着一个空的保温桶 。
“阿婆，这是你的快递吗？”张瑶举起盒子 。老人点点头，伸手去接：“是啊，我女儿给我寄的桂花糕，我牙口不好，就爱吃这个 。”张瑶把盒子递给她，老人接过盒子，掀开保温桶的盖子，把桂花糕一块一块地拿出来放进去，动作缓慢，手指关节有些变形 。
“谢谢姑娘啊，你心肠好，以后有快递，我还找你帮忙 。”老人说完，拄着拐杖慢慢走了，背影佝偻着，消失在社区的拐角处 。张瑶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老人的鞋子是湿的，鞋底沾着泥，可今天没下雨，社区的路都是水泥地，根本没有泥 。
第二天晚上，张瑶又收到了13号柜的取件通知，还是林阿婆寄来的桂花糕 。她心里犯嘀咕，走到快递柜前，刚输入取件码，就看见昨天的林阿婆站在旁边，手里依旧拎着空的保温桶：“姑娘，又要麻烦你了 。”这次张瑶看清了，老人的对襟衫袖口处，沾着一点暗红色的印记，像是干涸的血渍，而她的拐杖头，缠着一圈褪色的红绳，红绳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银锁，上面刻着“林”字 。
“阿婆，您女儿经常给您寄桂花糕吗？”张瑶一边帮她拿快递，一边问道 。老人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浑浊：“是啊，她在外地工作，总惦记着我 。”说完，她又慢慢走了，这次张瑶注意到，老人走路的时候，没有脚步声，拐杖戳在地上，也没有发出“笃笃”的声响 。
连续一周，张瑶每天都会收到13号柜的取件通知，每次都是林阿婆的桂花糕 。她终于忍不住，去问社区的保安李叔 。李叔一听，脸色瞬间变了：“姑娘，你是不是碰到林阿婆了？她三年前就走了，就在13号快递柜旁边，下雨天路滑，摔了一跤，头磕在柜门上，手里还攥着女儿寄来的桂花糕快递盒 。”
张瑶的后背瞬间冒起一层冷汗，她想起老人湿哒哒的鞋子，想起她袖口的暗红印记，想起她没有脚步声的背影 。李叔叹了口气，继续说：“林阿婆走了之后，13号柜就出怪事了，总有人收到她的快递，都是桂花糕 。有一次，一个住户拆开快递，发现里面的桂花糕都发霉了，上面还沾着一点血渍，和林阿婆当时磕破头的位置一模一样 。”
那天晚上，张瑶故意绕开快递柜回家，可刚走到社区楼下，手机又收到了取件通知，这次的取件码后面，多了一行小字：“姑娘，我女儿今天没寄桂花糕，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的快递是不是丢了？”张瑶的手开始发抖，她点开取件通知，屏幕突然黑屏，再打开时，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13号快递柜，柜门开着，里面放着一个保温桶，桶里装满了桂花糕，而林阿婆正趴在柜门上，头靠在柜门的棱角处，鲜血顺着柜门流下来，染红了地上的水泥地 。
张瑶吓得手机都掉在了地上，刚要捡起来，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姑娘，我的快递呢？”她僵硬地转身，看见林阿婆站在面前，这次老人的额头处，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伤口里渗着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形成小小的血珠 。她的保温桶里，装满了桂花糕，可桂花糕上，沾着血渍，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
“阿婆，您的快递可能被快递员拿走了，明天就会送来了 。”张瑶的声音发颤 。老人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额头上的伤口裂得更大了：“你骗人！我等了三天，快递都没到！是不是你把我的快递藏起来了？”她举起保温桶，朝着张瑶递过来，“你吃一块桂花糕，我就相信你，我女儿做的桂花糕，可香了 。”
张瑶看见保温桶里的桂花糕上，除了血渍，还有一根花白的头发，和林阿婆的头发一模一样 。她突然想起李叔说的话，林阿婆走的时候，手里攥着快递盒，里面是女儿寄来的桂花糕 。原来林阿婆不是在等新的快递，她是在找自己没来得及吃的那盒桂花糕，找那个让她摔了一跤的13号柜 。
“阿婆，您的桂花糕没丢 。”张瑶鼓起勇气，指着13号柜的方向，“那天您摔在柜门上，快递盒掉在了柜子里，我帮您拿出来 。”她转身朝着快递柜跑，林阿婆跟在她身后，脚步依旧没有声音 。跑到13号柜前，张瑶输入取件码，柜门弹开，里面果然放着一个破旧的快递盒，盒子上沾着血渍，正是三年前林阿婆的那个快递 。
她把快递盒递给林阿婆，林阿婆接过盒子，颤抖着打开，里面的桂花糕己经发霉变质，却还能看出当年的形状 。“我的桂花糕”林阿婆的声音变得哽咽，额头上的伤口慢慢愈合，血渍消失了，鞋子也变得干燥起来，“我终于找到它了，我女儿的心意，我收到了 。”
她把发霉的桂花糕一块一块地放进保温桶，然后朝着张瑶鞠了一躬：“谢谢姑娘，麻烦你这么多次，以后我不会再找你了 。”说完，她拄着拐杖，慢慢走了，这次张瑶听见了脚步声，拐杖戳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声响，背影越来越清晰，最后消失在社区的灯光里 。
从那以后，张瑶再也没有收到过13号柜的取件通知 。偶尔路过快递柜，她会看见13号柜的柜门紧闭着，缝隙里的快递单不见了，只有柜门的棱角处，偶尔会飘来一阵淡淡的桂花香，像是有人在悄悄吃着桂花糕 。社区里的人都说，林阿婆终于拿到了女儿寄来的桂花糕，这次她可以安心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