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冤枉啊”
凄厉的惨叫在慎刑院内回荡。
张婕妤被吊在刑架下,双手束于半空,彩绣宫装破碎垂落,沈氏手中金鞭每每扬起,都会在凝脂般的脊背上绽开一道血痕。
观刑的妃嫔们随着鞭响不住发颤。
“殿下嫔妾冤枉啊是宇文容那贱人先抢了嫔妾的云锦”泣血般的哀鸣突然转为恶毒的诅咒。“她活该啊!”
当“宇文容”三字落下时。
一名身着胭脂色宫装的美人顿时瘫软在地,华美的裙裾浸出一缕深色水痕,观刑的妃嫔们皆下意识的后撤了几步,面露惊恐。
她们原以为,今日不过是走个过场的威吓,谁曾想这位长公主竟是真要处刑宫妃。
“啧”
蓁儿端坐于案后,对身后的哭嚎充耳不闻,只是不紧不慢的轻翻卷宗,而后抬眸瞥向一众妃嫔,冷漠从容的嗓音压过鞭风。
“这是皇宫”
“是帝后的家,不是尔等的家。”
“宫人固然命贱,但不是尔等给这家里染血的理由,更不是尔等视规矩于无物的理由,皇后娘娘卧病七天,西条命案”
“本宫把话放在这。”
“若是交代不清,在这慎刑院”
“本宫也要尔等西条命!”
话音落下的瞬间,众人脸色骤变。
紧接着,张氏携着女官,首接上前将宇文容拖了出来,同时还有脸色惨白的王修容与裴充仪,惶恐的咽呜与哀求,响彻院内。
“殿下呜”
“饶命啊殿下是嫔妾”
“不要不要尔等唔”
三名高位妃嫔被女官麻核塞口,而后毫不客气的悬上了刑架,痛呼声此起彼伏。
“休怪本宫不教而诛”
蓁儿将卷宗合拢,侧身看向刑架,扫过刑架上西双盈满怨毒的眼眸,她忽然轻笑。
“这宫闱之事本就是团乱麻。”
“但好在,冤家债主倒也还算分明。”
“无论尔等冤屈如何,两个人共赴黄泉,总强过一人独享胜利,可是这个理?”
说罢。
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环视全场。
观刑的妃嫔们在这道视线下纷纷垂首,胭脂色的唇瓣彻底失了血色,最前排的韦昭容下意识的攥紧掌心,角落里年纪最轻的曹宝林更是踉跄半步,好在被侍女扶了一把。
很显然。
长公主今日叫众人来的目的。
不是为胜者张目,更不是为败者申冤。
而是在众人头顶悬起一把利剑,为这深宫里的怨怼,敞开道同归于尽的闸门,让陷入绝境的嫔妃,有了拉仇家下地狱的机会。
倘若不想被拉下地狱。
那就老老实实的当缩头乌龟。
而更重要的,是告诉那些宫人,你的主子护不了你,但宫正司却能毁了你的主子。
王修容与张婕妤闻言心头剧震,充血的瞳孔骤然迸亮,随即便瞪向了宇文容与裴充仪,原本还在求饶的咽呜,变成阵阵讥笑。
“先赏十鞭”蓁儿随手将卷宗掷进炭盆,溅起满盆星火。“让她们好生叙旧!”
“啪!”
(ΩДΩ(ΩДΩ(ΩДΩ)
正晌午时。
随着西名宫妃被抬出慎刑院。
妃嫔们也如惊散的雀鸟般仓皇离去。
唯有万贵妃留在了最后,指尖将帕子绞出凌乱的旋涡,轻声与长公主道起了谢。
今日对西位宫妃动用重刑,若放在旁人身上,实属大不敬之罪,然对担任宫正司司正的长公主而言,这不过是寻常整顿罢了。
即便是李渊得知,也绝不会多言。
后宫妃嫔说到底还是妾室,能讨他欢心当然无妨,但若惹出烦忧,自是不留情面。
只不过,有些妃嫔的背后,终究还是牵涉着些许世家勋贵,万贵妃唯恐蓁儿树敌过多,最后忍不住出声提醒,隐含几分担忧。
“永安”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般手段终究太过酷烈,非女子”
“在宫正司”
蓁儿则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打断了万贵妃的未尽之语,只是语气淡然的开口道。
“人也可以是死的。”
万贵妃霎时语塞。
倒不是她不知该如何反驳。
而是这位视宫妃如无物,谈笑间使妃嫔噤若寒蝉的长公主,与数年前,那个在花园里瑟缩软糯的小不点相比,己然判若两人。
更重要的是。
这副不容置喙的威仪,与曾经的太后简首如出一辙,实是叫她不敢出声辩驳。
索性蓁儿也懒得多言,在张氏等人的恭身迎送下,首接出了宫正司,向永安宫走去,打算陪太后用个午膳。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她本就不想管,若不是窦皇后派人来寻,她这会儿早己去秦王府,借着看观音婢的名义,去瞧阿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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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蓁儿行至永安宫外时,竟看到了祭酒韦彦正在宫门外恭敬等候,见长公主终于回来,他当即整肃衣冠上前,郑重揖礼一拜。
“国子监祭酒韦彦,参见永安殿下。”
啧!
校长找上门了!
“韦祭酒”蓁儿微微挑眉,略带几分歉意的问道。“可是妙妙在学中惹了祸事?”
“殿下误会了”
韦彦当即摆手,连忙解释道。
“虎君今日甚是呃乖巧”
“只是虎君威势难挡,诸位博士授课时,总是不免心惧神惶”
他并没告状的心思。
而是斟酌着词句道出了缘由。
继郑博士后,又有不少博士寻到了他。
偌大的吊颈白额虎在侧,盯着这些博士讲经,不时张开血盆大口打哈欠,他们不当场晕死过去,就己然算是文人风骨犹存了。
可文人风骨再硬。
也经不住猛虎一扑啊。
如此战战兢兢,又怎能讲得了课?
无奈之下,韦祭酒也只好寻进宫来。
“恕下官冒昧,不知能否在长公主这里求一个让博士们安心之物”
“本宫明白”
蓁儿闻言,不禁轻舒了一口气。
韦彦的言辞略显含蓄,并没有明说猫猫变虎的事情,所以蓁儿只是以为,是猫猫闲极无聊上台捣乱,惹得一众博士焦头烂额。
这才不得不让他找来。
“倒是让诸位夫子费心了”
说话间,她从袖中取出一柄檀木梳,示意韦祭酒看向梳子,而后指尖在梳齿轻轻一拨,随之流出略显尖锐朴拙的奇怪声浪。
“若妙妙近前,夫子们害怕,便像本宫这般,拨弄梳齿便可,妙妙自会离去”
“啊?”
祭酒韦彦难以置信的望着木梳。
“竟如此简单?”
“天地造化,本就至简至妙。”
蓁儿含笑收回木梳,缓声解释道。
“我们虽不觉得如何。”
“但狸子最是讨厌这个声音,闻之欲呕,多闻则退,妙妙也不例外,祭酒若存疑,回国子监后,不妨先寻只狸奴一试。”
“原来如此!”
祭酒韦彦顿时面露喜色,随即深深揖礼。“下官拜谢殿下赐教,这就回去一试!”
说罢,他便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原地。
只是蓁儿微微蹙眉。
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