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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之内,针落可闻。
连那飘散在空中的檀香烟气,都像是被冻住了,凝滞不动。
九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这一口气,彷彿要吐尽自己半生的惊骇
九叔随意抖了抖散落在身上的茶杯碎片,与茶叶。
随后,他将目光集中在眼前那个面容平静的徒弟身上。
那眼神,郑重得前所未有。
“你把修鍊的详细过程,说给为师听。”
九叔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干涩与颤抖。
他迫切地想知道,这究竟是何等悟性,才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将一部茅山真传功法,从零直接推到第三层!
楚风心念电转,但脸上依旧是那副谦恭神色。
金手指是他的根基,绝无可能泄露。
但其他的感悟部分却可以讲述,只需要稍微的结合一下
楚风迅速组织好语言,将系统灌输的那些关于功法运转、经脉流注的玄奥感悟,用自己的话语重新编织。
同时,楚风抹去了系统的痕迹,只说是自己在修鍊中福至心灵,对道法生出了全新的体悟。
尤其,他着重描述了“存思”时的奇妙体验。
“弟子当时观想真武荡魔天尊,只觉心神与法力前所未有的契合!”
“流转之间,竟与外界天地产生了一丝共鸣,许多过去晦涩不明的关窍,瞬间便通透了。”
楚风说得半真半假。
感悟是真的,但获得感悟的方式,省略了最关键的一环。
九叔听得眼角狂跳。
他内心翻起惊涛骇浪!
存思!
心神合一!
天地共鸣!
这他妈是茅山历代祖师苦修数十年,才敢奢求一窥门径的“天人感应”之境!
是道法通玄的无上征兆!
自己这个徒弟,不仅摸到了,还藉此将功法连破两层?!
九叔死死盯着楚风那张清秀俊朗、满是真诚的脸,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妖孽!
自己收的哪里是徒弟,分明是个披着人皮的绝世妖孽!
他恍惚间想起,自己当年踏入修行道路不久,为领悟“存思”的些许皮毛,耗费了多少心血?
请教师长,遍阅典籍,闭关枯坐
再想到自己如今,也不过是将【上清服气诀】修到第五层顶峰,距离第六层依旧遥遥无期。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怅然,湧上心头。
“唉”
九叔不由长叹一声,感叹着人与人的差距。
天才之间,亦有差距。
自己自诩天才,但比起自己徒弟,还要差上不少。
想到这里,九叔心中的股怅然便被一阵更为猛烈的狂喜所取代!
如此妖孽,是我的徒弟!
是他林凤娇的衣钵传人!!!
茅山一脉,后继有人!
光耀门楣,指日可待!
“好!好啊!”
九叔几乎要拍案而起,放声大笑。
可回想起自己刚才捏碎茶杯的失态模样,又硬生生把笑意压了回去。
只是那不受控制疯狂上扬的嘴角,彻底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积攒的所有运气,大概都用在收下楚风这件事上了。
恰在此时,院外传来秋生和文才,却为了一只鸡翅膀而大呼小叫的争吵声。
“哇!师兄你别抢!那鸡翅是我先看到的!”
“放屁!这半只烧鸡都是大师兄给我的!”
“师兄你都吃这么多了,给我吃一点!!这个鸡翅给我!!”
“没大没小,连师兄的东西都抢?!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
“明明是你抢我的!为老不尊!!”
“为老不尊是这么用的吗?”
“”
听着这宛如小孩般的吵闹声,九叔刚刚咧开的嘴角,瞬间垮了下去。
内心,再次长叹。
剩下的微末气运,就收了这两个不成器的货色回来
楚风看着师父那张瞬息万变的脸,心中暗笑。
随后默默起身,拿来扫帚和簸箕,开始收拾地上的残局。
他动作轻缓而仔细,将每一块碎瓷片都扫进簸箕。
之后又取来抹布,将地上的水渍细细擦干。
九叔看着楚风这副沉稳懂事的模样,心头最后那点郁结也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溢的欣赏和满意。
天赋万中无一,心性还如此老成,更难得的是这份尊师重道的心。
老天开眼啊!
楚风收拾妥当,重新坐下。
九叔瞥了一眼桌上空空如也的茶壶,很明智地没有再续。
他怕再听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把这套心爱的紫砂壶都给捏了。
为了找回一点师父的威严,九叔清了清嗓子,端起架子,开始为楚风讲解“存思”一道的关窍。
“存思之法,神与意合,贵在‘诚’与‘静’。你虽已入门,但其中变化万千,绝不可掉以轻心”
“观想神祇,亦非一成不变。不同道法,对应不同神尊。”
“如请雷法,当观想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如行火法,则需存思南明离火之主火德星君”
九叔将自己数十年压箱底的修行经验,毫无保留地娓娓道来。
楚风听得连连点头,许多在系统经验包里只知其然的知识点,被师父这一点拨,瞬间融会贯通,豁然开朗。
他心中不禁感叹,师父这座宝藏,果然需要用心挖掘。
系统给予的是力量和结果,而师父的言传身教,才是修行路上无可替代的指路明灯。
一番讲解下来,九叔心中那点为人师表的优越感总算又找补回来一些。
他看着楚风,继续问道。
“除了功法,你其他的道术,想必也有精进吧?”
楚风恭敬回答:“【禹步】侥倖提升到了第四层,【斩魔剑诀】也到了第四层”
九叔刚刚端起来的手,猛地一抖。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高人风范,险些再次崩塌。
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
好嘛。
自己当年将【禹步】从第三层练到第四层,用了整整一年。
这小子出去一趟,直接达成了。
甚至,还顺带一个第四层的【斩魔剑诀】。
九叔感觉自己的道心,正在碎裂的边缘疯狂摩擦。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楚风,觉得这小子不像是出去历练,倒像是被哪路神仙抓去,用醍醐灌顶大法给强行开窍了。
“你此行可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的机缘?”
九叔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他盯着楚风的眼睛,沉声补充道:“为师是担心你道基是否稳固?!奇遇虽好,若根基虚浮,反成祸患。当然,若不便说,不说也罢。”
楚风心中一暖。
他听得出,这是师父发自肺腑的关切。
沉吟片刻,楚风决定透露一部分实情。
“回师父,弟子此行,确实遭遇了一场生死大劫。”
“弟子被人偷袭重伤,捆缚于一间小屋内,一度以为必死无疑”
楚风将自己被偷袭、中散功香、被捆绑的经历缓缓道来,他没有隐藏赵家夫妇的背叛,只是将其中系统的存在隐去了。
表明自己是在绝境之中勘破生死,心无挂碍,反而挣脱了束缚。
“之后,又有两名邪修前来灭口,弟子拚死一战,侥倖将他们反杀。”
话音刚落。
咔嚓——!
一声比之前清脆、却更加刺耳的碎裂声轰然响起!
九叔身下那张太师椅,坚逾钢铁的酸枝木扶手,竟被他生生捏的粉碎!
一股肉眼可见的法力狂流,以九叔为中心,轰然炸开!
正堂之内,无风自起!
桌上的紫砂壶,被这股劲气直接掀飞了出去,砸在墙上摔个粉碎!
窗帘猎猎作响,一股冰冷到骨髓里的杀意,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九叔那张一向正气凛然的脸上,此刻竟布满了森然煞气!
他双目泛起血丝,一字胡下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偷袭!
重伤!
捆缚待死!
一想到自己最珍视、寄予了全部希望的弟子,就在几天前,竟独自面对如此绝望的处境,九叔的心脏就像被一只铁手狠狠攥住!
怒火!
一股无法抑制的滔天怒火,从他胸膛直冲天灵!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大师兄,出什么事了?”
秋生和文才听到屋里的巨响,也顾不上抢鸡了,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当他们看到九叔那副择人而噬的恐怖模样时,当场吓得腿肚子发软。
“没事,你们先出去。”
楚风对二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安心。
两人相视一眼,咽了口唾沫,但还是听话地退了出去。
待二人走后,九叔身上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气,才缓缓收敛。
他一把抓住楚风的胳膊,一股精纯至极的法力探入其体内,仔细探查。
从经脉到丹田,再到血肉、骨骼,一寸一寸,检查得无比细致。
直到确认楚风真的毫发无伤,道基稳固如山,甚至比离开前更加凝实浑厚,他才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九叔松开手,整个人靠在破损的太师椅上,神情中透着一股后怕的疲惫。
江湖险恶,他比谁都清楚。
他很想让楚风就此留在义庄,安安稳稳地修鍊,等修成天师再出去横着走。
可他又明白,温室里长不出参天巨木,雏鹰不经历风雨,永远无法翱翔九天。
就如这次,若非这场生死危机,楚风也不可能有如此惊人的蜕变。
一时间,九叔心中百感交集。
良久。
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九叔猛地站起身,对着楚风沉声道:
“你在此地等我。”
“为师去给你取些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