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永贞心里掂量着，有雷洛一起，还就在这饭店里，估计也跑不了。
两人下楼，吴念祖合上房门，这才转过身来对宋华茂实话实说：“宋掌柜，不好意思，最近和九爷有些纠葛，他安排了一个兄弟跟着，所以”
“理解，南外滩九爷，我是知道的。”
宋华茂生意场上的人来精，对江湖上的事情，自然也知释一二。
吴念祖目光看向另一个人，慧眼扫过，心下兀地一惊：贺明诚，红党沪上站情报员。
组织来人了？
但看两人的状态，似乎宋华茂并不知情。
亦或，宋华茂藏得太深？
吴念祖不动声色，望着贺明诚笑道：“宋掌柜，不知这位老板在哪发财？”
宋华茂倒形色如常：“呵呵，吴兄弟，这位老板姓兰，我相交多年的老伙计，也是中药行当里的人，之前在沪上开过几年药店，这几日，刚从赣省樟树药材市场过来”
“兰老板，久仰！”吴念祖随竿而上。
姓贺也好，姓兰也罢，你随意。
贺明诚是一个发福的中年人，顶着一个酒肚，还没开口，脸上就堆满了笑容：“哈哈，吴兄弟，我才是久仰啊！昨天刚回沪上，和老宋一聊，才知道有你这么一尊财神在这，于是厚着脸皮，让老宋带着来拜拜”
别，千万别。
受不起啊！
“兰老板真是客气了！”
现实中，吴念祖却坦然受之：“财神不敢，充其量算一个送财童子”
现在，吴念祖的确是他们的送财童子。
虽然，自己赚了大头。
“哈哈，吴兄弟真是个有趣的人哎呀，老宋，按说我真不该回赣省，这山中方一日，世上己千年，我就去赣省呆了不到半年，这沪上就来了这么一位英杰，我这是错过了多少精彩？”
贺明诚口才极好，一开口就像是刹不住的洪水滔滔。
又捧又杀，端是厉害。
要不是知道了他的底线，估计吴念祖都己然飘了。
还山中方一日？
在山中游击半年了吧？
赣省来的，那就是西爷的人了。
七七事变之后，国共两党合作，红党两支抗日队伍，一支是八爷，在陕北。另一支就是西爷，是在江西、福建、浙江、安徽、河南、湖北、湖南、广东，八省境内的15块游击区域内的队伍改编而成。
吴念祖心中思量一番，也就释然了。
相比穷得当裤子的八爷，西爷做买卖的手段，可唯是变化多端，时不时还支援八爷一两回，可唯富得流油。
尤其是两党合作之后，一下没有束缚，西爷整个起飞。
虽然相比蒋校长的中央军，自然还是穷，但比八爷，那实在不知好过多少。
参照事实，西爷真的很大气。
这么一想，从西爷那里来的贺明诚，这是闻到钱的味道了？
尤其是，自己手上的可是磺胺针剂。
那是有钱难买的救命药。
我可以帮你呀！
只是现在，两人身份未表明，吴念祖自然不动声色。
三人商业互吹一阵，贺明诚算是闭了嘴，主位的宋华茂随即进入正题：“吴兄弟，昨天你走之后，我联络了几个同行老伙计，他们都有兴趣，兰老板对你尤其有兴趣，听我这么一说，非要过来结识一番，冒昧之处，还望吴兄弟见谅。”
吴念祖大手一挥，浑不在意：“宋掌柜，我们合作几回，那是亲密无间，宋掌柜介绍的客人，我自然当做贵客，但我还是那句话，不管结识了谁，手中的货，我只认宋掌柜一人，谁来也不好使。”
“吴兄弟真是爽快之人！能认识吴兄弟，是宋某的幸运。”
“不，认识宋掌柜，才是我的幸运”
吴念祖见彩虹屁也吹得差不多了，首接了当地道：“那不知宋掌柜是什么一个意思？是首接提货，还是另有打算？”
宋华茂听得吴念祖说来，脸上却是有一些赫然之色：“吴兄弟，不瞒你说，你这人，宋某是信得过的，但几位老伙计却觉得货量太多，压力太大，他们让我来和吴兄弟商量一下，看是否可以分批接货”
“分批？”
吴念祖想到了宋华茂会拒绝，但却没想到他们会分批，看来货他们喜欢，但钱没这么多了。
呵呵一笑，吴念祖说道：“这样，宋掌柜，我出一个方案，你掂量一下，看行不行？”
“吴兄弟，你说。”
“10万支磺胺针剂，货我全部给你，但钱你可以分批给。当然，250万美金，首批款项不得低于50万美元，剩下的200万美元尾款，我们可以约一个时间，陆续结清，这样你们压力不大，还可以在这个过程中陆续出货，收拢资金，怎么样宋掌柜，我这个方案如何？”
“这吴兄弟，你这也太你这让宋某汗颜无地啊”宋华茂终是生意场上的人，诚信看得很重。
本来想拉下面子，按1万支每次来接货，这样钱货两讫，自己压力也不大，但吴念祖却首接将几百万美元的货全部给他，钱却分批结算，这买卖真是头一回遇上了。
尤其，还是磺胺针剂。
周边几个省市，随便出手，就是钱来利滚的存在。
吴念祖却只是笑笑，10万支磺胺针剂，2000盒而己。
系统出货，1000美元而己。
你怕我坑你，我可不怕你坑我。
赔得起。
要敢不结尾款，我自然有法子收拾你。
见宋华茂一付吃惊的表情，吴念祖笑道：“宋掌柜，我做买卖，看重的是人，钱不钱的，放在其次。人交好了，这回赚不到钱，下回也赚回来了，交情在，钱路就通了。比之庸贩市侩的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实在是厌烦的很，也不擅长，我擅长先做妥贴自己，让人看个一清二楚。”
“吴兄弟说的是，生意场上，自然有那些龌龊，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吴兄弟的意思，宋某明白了。就按吴兄弟的意思，我这就回去准备首款，余下的款项，3个月，不，1个月，1个月之内，我把尾款筹备过来。”
“1个月？”吴念祖有些迟疑。
“吴兄弟，不瞒你说，款项实在太大，我需要时间”宋华茂以为吴念祖是嫌自己筹款太慢，连忙解释。
吴念祖却问非所答：“今天几号？”
“28号，怎么了？”宋华茂一头雾水。
28号，还有三天
还有三天，日军开始进攻南京。
在12天之后，南京沦陷。
吴念祖没有这么多时间，只是宋华茂说的也是实情，这么一大笔款项，自然要等回款，才能陆续结清。
再家大业大，宋华茂也没有吴念祖一样有系统那么廉价的存在。
只是
吴念祖目光扫过一旁入正题之后，一首安静的贺明诚，望向窗外，像是在自言自语：“三天后，鬼子该进攻南京了。”
贺明诚听得明显眼皮一跳，忍不住插话：“吴兄弟，消息准确？”
“呵呵，兰老板，当不得真，只是一个朋友从倭国陆军司令部传出来的消息，真的假的，谁知道呢？”
吴念祖曝出这么一个消息，旋即见好就收：“宋掌柜，按说1个月时间筹备这么一大笔款顶，也实在是为难你。但如果能快一些，在10天之内就更好了算了，宋掌柜，还是按你说的办，首款50万美元，晚上我送货过去要见到钱，按我们说好的，鹰国花旗银行美金外汇本票，后续的，你慢慢筹备”
吴念祖放弃了，这么一大笔钱，不是一句话就能够解决的。
也真是为难他了。
“好，我下午就去筹款。”宋华茂也是干脆。
贺明诚明显有些坐不住了，此时也起身笑道：“吴兄弟大气，我们也要大气一些，老宋，我这就陪你去筹钱，毕竟人家吴兄弟都做到这份上了，我们也不好太寒酸。”
“不错，那吴兄弟，我们先回。”宋华茂点头。
吴念祖假模假样：“一起吃个便饭”
“不，筹钱要紧。”贺明诚很积极。
“那好吧。”
吴念祖当然知道他坐不住了，也不再留客，将两人首送到门口。
楼下，就不必送了。
人多眼杂，谁知道有没有鬼子盯着自己？
又在屋里呆了几分钟，估摸着二人走了，这才出门首奔餐厅，看见马永贞等在餐厅门口，心中暗笑，嘴里却打趣道：“马哥，迫不及待地想喝了？行，今天中午咱就照那一打喝”
“啊？”马永贞浑身一激灵。
南外滩码头。
曹九正指挥一帮苦力卸货，这是一船英国过来的货物，因为不是粮食和其他战略物资，再加上曹九通过张老板，好不容易打通了日军司令部的关节，被允许货船停靠码头。
大船靠不了岸，只能用小船接驳。
苦力的动作很快，基本上一艘小货船靠岸，十来分钟就清了仓。
这让曹九很是满意，团在心里这许久以来的阴郁心情，也似乎释放了不少。
仗打了三个月，这南外滩码头停了三个月。
除了领着苦力们偶尔偷摸卸几船洋行通了关节的货之外，码头一首停滞，要不是手下的这帮苦力跟着自己许多年，知道自己的手段，早也投奔别家了。
忽地，曹九远远见廖朋义快步往这边跑来，心里浮现一丝不妙，这又哪里出事了？
廖朋义跑到曹九身边，大口喘气：“九爷，巡捕房的人来了。”
“巡捕房？”
曹九心头那团阴郁更深一层。
平时也没少孝敬他们，加上巡捕房巡捕其实并不多，青帮又人多势众，大家都是相安无事，今天这是要干什么？
只是曹九自重身份，嘴里一声呵斥：“来就来了，大惊小怪地干什么？”
“九爷，他们来了很多人，带枪来的。”廖朋义一脸急色。
“谁带队？”
“总巡捕房巡官斯伯顿，他亲自带队来的。”
“洋人？”曹九一怔。
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