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煦感觉自己的肺快要变成两个腌了十年的老烟枪肺时,前方似乎传来了一丝微弱却真切的气流扰动。
那感觉,就像闷热的夏夜终于吹来了一缕小风,虽然依旧带着地底特有的阴湿和霉味,但至少,那令人绝望的浓烟密度,似乎被撬开了一道细缝。
“咳咳哎?好像好像烟淡了点儿?”王胖子瓮声瓮气地开口,他正用一块不知从哪儿扯下来的、颜色可疑的布条严实实捂着口鼻,造型活脱脱像个刚失手没偷成东西反而被熏晕的笨贼。他努力吸了吸鼻子,结果又被残余的烟尘呛得一阵猛咳。
走在前面的黑瞎子和吴三省几乎同时停了下来。吴三省挥动着手臂,像驱赶苍蝇一样试图扇开眼前的烟雾,浑浊的目光锐利地投向通道前方。“有岔路。”他言简意赅,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那份老江湖的沉稳依旧还在。
众人闻言,像是被注入了一针微弱的强心剂,都勉强打起精神,拖着沉重的步伐凑近了一些。果然,通道在这里毫无征兆地一分为二,两条岔路如同双生子,并肩躺在黑暗中,散发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幽深、死寂和不确定的危险气息。
洞壁是同样的湿滑斑驳,地面是同样的坑洼不平,连那股子混合了千年尘埃和未知腐殖质的味道都如出一辙。
张启灵无声地将臂弯里还在喃喃着“南天门扫码支付行不行”的张悦放了下来,让她靠墙坐着。动作轻巧得像是放下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张煦赶紧连滚带爬地过去,用自己同样狼狈的身子撑住妹妹,一边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一边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即将决定他们接下来是吉是凶的黑黢黢洞口。心里的小鼓敲得咚咚响:左边?右边?这可比他高考做选择题刺激多了,选错了可没补考机会。兰兰文茓 追最薪章踕
“三叔,走哪边?”吴邪喘着粗气问道,目光下意识地在小哥和三叔之间来回移动,显然,在这种时候,他更倾向于依赖这两位“定海神针”。
吴三省没有立刻回答。他蹲下身,像个老练的猎手,用手电筒光仔细逡巡着两条路口地面的每一寸痕迹,又凑近观察洞壁上的苔藓和凿刻痕迹,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脚印杂乱,新旧难辨,看不出哪边更常有人走。这两条路,恐怕都是阎王爷的请柬,就看我们先拆哪一封了。”
黑瞎子则显得随意得多。他踱到左边路口,夸张地深吸了一口嗯,相对“清新”一点的混合型毒气,然后歪着头,墨镜下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倾听地脉的私语。
半晌,他耸了耸肩,露出一个痞气十足的笑容:“三爷,要我说,咱也别费那脑子了。点兵点将?或者让胖爷把他那名牌鞋贡献出来扔一下?天意最大嘛!”
“滚犊子!”王胖子没好气地回敬,尽管虚弱,但吐槽的功力不减,“胖爷我这鞋跟着我出生入死,感情深着呢!能随便扔吗?再说了,这鬼地方的地气能准吗?别把咱指到阴沟里去!” 他的话引来几声虚弱的轻笑,紧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丝丝。
然而,玩笑归玩笑,谁都知道这个选择的重量。空气再次凝滞,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得如同融入阴影本身的张启灵动了。他甚至没有像吴三省那样去检查痕迹,也没有像黑瞎子那样故弄玄虚,只是径直走到了右边那条岔路的洞口。脚步没有丝毫犹豫。他停下,身形如松,目光沉静地投向深处那片化不开的黑暗,侧脸在摇曳的手电筒光线下勾勒出冷硬的线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微趣暁说 已发布蕞芯彰踕
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胜过千言万语:走这边。
吴邪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开口:“听小哥的!” 他对张启灵的信任是刻在骨子里的,近乎一种本能。
吴三省深深地看了张启灵一眼,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闪过权衡与思索。几秒钟的沉默后,他点了点头,一锤定音:“成,既然哑巴张选了右边,那就右边。他的直觉,比我们瞎琢磨靠谱。”
黑瞎子吹了个轻佻的口哨,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他拍了拍手,像是宣布一场遊戏开始:“得嘞!领导拍板,咱们就右边这条道走到黑!同志们,抖擞精神,继续长征!胜利的曙光呃,可能就在前面哪个犄角旮旯等着咱呢!”
决策已定,压在众人心头的大石彷彿轻了一些。队伍重新整顿,检查所剩无几的装备,准备踏入未知的右侧通道。
张悦这会儿总算从缺氧的迷糊状态里挣扎出来几分,虽然脑袋还是像装了一团浆糊,浑身软得像面条,但至少不说胡话了。她看着张起灵那率先没入黑暗的挺拔背影,小声对哥哥嘀咕:“哥小哥他怎么知道走那边?他是不是有啥超能力?比如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路标?”
张煦一边手忙脚乱地帮妹妹拍打头发上和衣服上沾满的烟灰,弄得自己也是灰头土脸,一边继续发挥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压低声音胡说八道:“嘘!小点声!我猜啊,小哥可能自带一种高级生物雷达,专门探测安全路径,或者他能跟这里的石头进行精神交流?你没发现吗,石头见了他都特别安静?” 他一本正经地瞎扯,试图缓解妹妹的紧张。
张悦居然听得一愣一愣的,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敬畏:“这么玄乎?”
“噗——咳咳”旁边耳尖的黑瞎子一个没憋住,差点笑呛着,他扭过头,墨镜朝向兄妹俩,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小朋友,你们这脑洞不开科幻片真是屈才了。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你们小哥可比什么雷达、读心术厉害多了。那玩意儿会死机,会出错,他嘛”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留下一个引人无限遐想的悬念,“基本上就跟人形自走真理差不多。”
张启灵对身后的议论充耳不闻,他已经如同暗夜中的利箭,率先射入了右边的通道,身影迅速被黑暗吞没。吴邪不敢怠慢,赶紧打起手电筒跟了上去,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跟丢。
高处的观察员在烟雾略微消散后,终于重新获得了模糊的视野。他调整着焦距,清晰地记录下了团队在生死岔路口的整个决策过程:吴三省的谨慎评估与经验判断,黑瞎子的插科打诨与看似随意实则可能蕴含深意的试探,以及最终由张启灵凭藉某种无法观测的“直觉”一言定鼎,而团队核心成员(吴邪、吴三省)几乎毫无保留地信任并跟随。
“目标团队在关键决策点呈现高效集中模式。最终决策者:张起灵。决策依据:无法监测,疑似基于超凡感知或与环境的特殊互动。团队内部对其信任度:极高,近乎绝对。”观察员冷静地分析着,同时注意到了那两个年轻的本家血脉对张起灵能力的、充满童趣和想象力的解读,这让他有些无语,在记录中补充道:“年轻血脉a与b对目标人物(张起灵)的认知存在显着浪漫化、神秘化倾向,可能与年龄及阅历有关。”
通讯器那头,张海客收到汇报,冷哼了一声,语气带着几分骄傲与几分不满:“族长的决断,岂是寻常逻辑可以揣度?那是血脉与经验的共鸣。至于那两个小傢伙天真烂漫,倒也显得本家血脉淳朴。只是”他话锋一转,寒意顿生,“吴邪和那黑瞎子,对族长的影响似乎过深了。” 在他心中,族长本该是超然物外、独自决断的,如今却似乎与这些“外人”产生了过多的羁绊,这让他非常不快。
队伍再次启程,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未知的右侧通道。最初的几十米,环境似乎并无太大不同,依旧是压抑的黑暗和潮湿的空气。但渐渐地,有人察觉到了细微的差别。
“嘿,你们发现没?这边好像风稍微大了一丢丢?”王胖子喘着气说,虽然还是累,但能顺畅说话已经是个好迹象。
吴邪也感觉到了:“嗯,空气好像没那么滞涩了,虽然还是难闻。” 这意味着通风更好,至少暂时不用担心再被闷死。
黑瞎子懒洋洋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说明咱哑巴张导航没死机呗。都打起精神来,好戏还在后头呢,这路啊,长着呢!”
张煦拉着妹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队伍中段。他回头望了一眼来时那条依旧瀰漫着些许残烟、如同巨兽食道般的通道,心有余悸。然后又转回头,望着前方那片被手电筒光切割开的、彷彿无穷无尽的黑暗,以及黑暗中最前方那个若隐若现的、引领方向的沉默背影。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湧: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前方未知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想要变强的渴望,以及对这个沉默守护者日益增长的依赖和崇拜。等回去等回去以后,我一定要把家族训练里那些偷懒耍滑没好好学的基础课程,全都捡起来!扎马步!练呼吸!认草药!一样都不能落下!
这鬼地方,没点真本事,连当个合格的“腿部挂件”都心惊胆战啊!他可不想下次再遇到危险,只能全靠大佬“拎”着走。
(字数:约23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