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终于渐渐停歇,如同它来时一样突兀。
阳光艰难地穿透尚未散尽的厚重云层,在瀰漫的水汽中投下道道朦胧的光柱,照亮了一片狼藉的雨林。
空气依旧闷湿,混合着泥土、腐叶和血腥的气息。
巨蟒的尸体瘫在泥泞中,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惊险。
中毒的夥计在经过紧急处理后,情况暂时稳定,但依旧虚弱,需要人搀扶。
队伍士气低落,疲惫和挫折感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吴三省脸色铁青,看着地图和指南针,眉头紧锁。
暴雨和沼泽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们似乎在一片区域里兜圈子,迷失了方向。
“三爷,这样下去不行。”潘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浆,低声道,“补给消耗太快,伤员也撑不住多久。”
吴三省何尝不知,他烦躁地啧了一声:“这鬼地方邪门得很,参照物全变了!”
就在一片愁云惨淡之际,一直在前方默默探路的张启灵突然停了下来。他蹲下身,用手拨开一片缠绕着厚重藤蔓和苔藓的石壁。
“哑巴,有发现?”黑瞎子立刻凑了过去。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用他那奇长的手指,仔细地刮擦着石壁上的附着物。很快,一片模糊的、人工雕琢的痕迹显露出来。
那似乎是一种极其古老的石刻,风格古朴抽象,历经风雨侵蚀,已经非常不清晰,但依稀能辨认出一些扭曲的、彷彿蛇类又彷彿云气的纹路,环绕着一个中心点。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精神为之一振。在这种原始雨林深处出现人工痕迹,往往意味着他们接近了目标。
“这这是什么?”吴邪看着那模糊的石刻,一脸茫然。
王胖子挠着脑袋:“这刻的是啥?抽象派大师的杰作?胖爷我看不懂啊!”
吴三省仔细查看了一番,眉头依旧紧锁:“纹路太模糊了,看不出具体指向。像是某种图腾或者边界标记”
就在这时,一直跟在后面、同样好奇张望的张悦,忽然轻轻地“咦”了一声。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对张煦说:“哥你看那个中间的花纹像不像太爷爷那本旧书里划的‘西母授环’图旁边的那种辅助符号?”
张煦闻言,心中一动,也凝神仔细看去。太爷爷逼他们认过很多稀奇古怪的古老符号和纹饰,当时只觉得枯燥无用,此刻看到这石壁上的痕迹,尘封的记忆忽然被触动。
他不太确定地指着石刻中心那个模糊的、被环绕的点,以及旁边几道特殊的捲云状刻痕:“那个点如果是代表‘王母’或者‘圣地’,这些云纹的方向好像不是装饰,是指示?按照《山海秘要》里的‘云水辨向法’,这个朝向”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下意识地根据记忆中的方法,用手比划着方位。
吴三省猛地转过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张煦脸上:“你说什么?《山海秘要》?云水辨向法?”他的声音里带着极大的惊讶和审视。
张煦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停下了比划,有些无措地点点头:“是太爷爷让我背过的,一本很破的古书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黑瞎子墨镜后的眼睛亮了一下,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插嘴道:“哟呵?可以啊小子!家学渊源啊!老三,看来咱们捡到宝了?”
吴三省没有理会黑瞎子的调侃,他再次看向那石刻,结合张煦刚才模糊的提示,眼神不断变化。他似乎也想起了某些古老的记载,只是没有张煦提到的那么具体偏门。
“如果如果那个点代表祭祀核心,云纹代表朝拜方向或水流走向”吴三省的手指在地图上快速移动比对,最终定格在一个方向,“那我们应该往东南偏东方向走!之前一直在绕弯路!”
这个判断让他豁然开朗!
“快!收拾东西!往这个方向走!”吴三省立刻下令,语气中带着久违的兴奋。
队伍重新动员起来,虽然依旧疲惫,但有了明确的方向,士气明显提振了不少。
王胖子拍了拍张煦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龇牙咧嘴:“行啊小张同志!深藏不露啊!以后你就给胖爷我当人肉导航仪了!”
吴邪也好奇地看着兄妹俩,笑道:“没想到你们还有这本事?看来黑瞎子没完全忽悠人。”
张煦和张悦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也湧起一股奇异的成就感。
那些被他们视为折磨的、枯燥无味的家族知识,竟然真的在这绝境中派上了用场。
继续向前推进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果然,越来越多的痕迹开始出现。
一些半埋在泥沼中的、破碎的陶器残片,上面有着与石刻类似的诡异纹饰。
一些散落的、经过人工打磨的巨大石块,看似随意,却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
甚至在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树的气根之间,潘子发现了一个被苔藓几乎完全覆盖的、锈蚀严重的青铜器残件,形状古怪,像某种仪仗的顶部。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方向,并且越来越密集。
“我们找对地方了!”吴三省语气肯定,眼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西王母宫的遗迹就在前面!都打起精神!”
希望如同强心剂,注入了每个人的身体。脚步似乎也不再那么沉重。
张煦和张悦跟在队伍中间,看着那些不断被发现的古老遗存,心情复杂。既有发现目标的兴奋,也有对前方未知的忐忑,更有一种奇妙的连接感——他们正在一步步走近那些只存在于太爷爷故事和古老书卷中的神秘传说。
远处高地上,望远镜后的观察员低声报告:
“目标队伍发现关键性路径线索,正沿正确方向加速前进。确认方向指向核心区域。”
他顿了顿,补充道:“线索识别过程中,‘幼崽’呃,两个年轻目标展示了非常规知识储备,提供了辅助判断。重复,他们展示了与目标遗迹相关的特定古老知识。”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回应:“记录详情。继续监视,确保他们不会触发深层防御机制。”
“明白。”
望远镜微微调整,焦距锁定在那对并排行进的兄妹身上。
观察员冰冷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情绪——有关注,有惊讶,或许还有一丝基于血脉的微弱骄傲?
随即又迅速被绝对的职业冷静所覆盖。
雨林依旧深邃,但通往传说核心的道路,已然在脚下展开。